两个月很快过去。张熙臣和蓉蓉在这两个月期间添置了好多新家具。张熙臣终于通知大家这周末开始搬家。
清晨五点多,我去蓉蓉家时,她正坐在床沿摸着凸起的肚子,看得出来有点累。
我笑着说:“都六个多月了,还这样忙前忙后,注意点身体。”
她拍了我一下:“有什么办法。这种事不亲自上心我不放心。”
张熙臣从粮食局借来一辆大车,把能搬的东西全堆了上去。柜子、床架、厨房盆盆碗碗、衣物,还有孩子们的玩具,全被捆在车上。蓉蓉坐在副驾驶,小孩子们挤在车厢里叽叽喳喳,闹得不得了。
张熙臣戴着帽子,扭头骂了一句:“都别动!我要开车了!”
我们四个——我、廖岩、舒云霆、玉琴——负责骑自行车去粮食局汇合,帮他们搬家。
我骑在最前,像个领队。
玉琴在后面笑着喊:“哟,如今小棠也能骑第一个啦?”
“骑这么快,你记得他们新家在哪儿吗?”身后传来舒云霆的调侃。
我没回头,只是握紧了车把——我当然知道。
骑进粮食局院门,我的目光下意识扫向那座蘑菇亭和假山群。我带着大家骑到新家门口,车已经停在那儿。
张熙臣和蓉蓉正忙着把东西往屋里搬。祖祖们和康叔康婶也都来了,在帮忙。
我立刻跳下车跑过去,边跑边喊:“来啦!”
屋里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轻的身影从房间里走出来——王赞明。
我愣了一下:“你居然也在?”
王赞明擦着汗,笑得一脸自豪:“搬家嘛,我有的是力气。”
廖岩站在我身后,拍拍他肩:“是啊,你个年轻人,这时候就是要多出力。”
小孩们被放到空旷的新家,一下子像脱缰的兔子。
舒雯和瑜之绕着客厅转圈,一会儿蹦到厨房,一会儿从卧室探头。
张熙臣忍不住提高声音:“你们两个安静点!没看见大人在忙吗?”
舒雯“哼”了一声,小声嘀咕:“搬个家还这么凶。”
蓉蓉扶着腰说:“算了,让爸妈带孩子回去吧,免得碍事。”
我点头说:“对,把孩子带回叔叔阿姨家,顺便弄点晚饭,我们一会儿肯定饿。反正走路五分钟就到。”
祖祖们立刻答应,带着孩子们离开,一转眼屋子静了很多。
屋子里只剩七个人,我们开始正式分工搬家。
舒云霆和玉琴负责厨房,锅碗瓢盆按大小码好,把洗菜盆摆放整齐,还往水缸里打水。
水是井水,从门口井里打上来的,王赞明一趟趟提回来,额上都是汗。
张熙臣和廖岩在主卧搬床,床架沉重,两个人走得摇摇晃晃。
我和蓉蓉下意识要去帮忙,刚跨一步就被喝止。
“你们别来!”张熙臣说得很凶,“尤其是你,你怀着孕,你搭什么手?”
“我们真的需要货拉拉。”廖岩正想把书桌抬进去,突然门外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石永安和林琛。
“什么货拉拉?”林琛把手搭在门框上:“师父,搬家也不通知我们?不够意思啊。”
石永安抖抖衣服:“太不仗义了。”
“行行行,是你们最仗义。”蓉蓉看着这俩“纨绔子弟”的样子忍不住笑。
随着这两人加入,速度明显快了。
四个男人把另外三张床、床垫、桌子都搬进其他两间房,沙发也从车上卸下来抬进客厅。每个人都累得喘粗气。
我和蓉蓉则负责客厅布局。
她拿着一幅布面壁画问我:“你觉得这个放哪儿比较好?”
我扫了一眼,脑海里浮现出我看到它的位置,于是淡淡地说:“挂在靠走廊那面墙。”她立刻点头照做。
她拿起一个小花瓶:“这个呢?”
我几乎不假思索:“放角落的小柜子上。”
不一会儿,张熙臣从卧室出来,看着客厅陈设愣了一下:“不错啊,这样宽敞多了,还不乱。”
“那你再帮我看看卧室和次卧要不要改?”说着她就抓着我往卧室走。
进入房间,我顿住了。
床的位置、桌子的方向、窗户透进来的光……这一切,不是记忆,是生活。
暑假的午觉、冬天早晨起床的懒意、丢在床边的假期作业……全部在空气里浮起来。
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要不……换一下方向吧。”
蓉蓉奇怪:“你确定?”我点头:“这样通风好,也不挡光。”
说话间,四个男人都进来,站在门口听我指挥。
林琛笑道:“行,包工头,你说怎么搬。”
大家哈哈一笑,把床角抬起,床垫翻转,桌子重新靠墙。
床落下的一瞬间,我突然一阵眩晕。
时间在空气里重叠,像两张透明胶片贴在一起。
原来是我——
原来竟是我亲手布置了我的老家。
这一想法把我砸得有些发懵。
出了卧室,厨房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过去一看,玉琴把锅盖擦得亮亮的,舒云霆正在试摆餐桌位置。客厅已经摆好沙发和茶几,小挂件点缀着墙面,看起来温馨又整洁。
张熙臣拍了拍手:“可以了吧?今天真是干了一天活。”
林琛靠在门框:“我要喝水,我快渴死。”说完直接把拿着碗舀了一碗井水喝。
石永安放下最后一把椅子,长出一口气:“没想到搬家那么累。”
蓉蓉扶腰站在客厅中央,一脸满足的样子:“以后,我们就在这儿住了。”
王赞明从厨房探头:“水缸打满了!明天可以用。”
“你林琛哥刚刚喝了几口,确定还是满的吗?”石永安开始起哄。
林琛正擦嘴呢,打了他一拳:“我又不是水牛。”
大家都笑了,张熙臣说:“给我也来一碗呢,好渴。”
“我也要。”廖岩一边说一边擦汗。
你一碗我一碗,很快满当当的水缸水位线下降了不少。
林琛拿起水桶往屋外走去,被王赞明拦下了:“你干嘛去?”
“打水啊。”
“不行,我去,这是我负责的。”王赞明抢过水桶快速往屋外跑去。
林琛看着他的背影和我们满屋子的笑,挠挠头说:“还得是年轻人有活力啊。”
“行了,辛苦大家了。差不多,收工。”张熙臣带头鼓掌。
此刻,我们才注意到——外面已经快黑了,夕阳落在屋檐边缘,淡橘色的光把新家照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