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祖祖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急着开口。
男祖祖先笑着说:“都说是秘密了,还告诉你们?那还叫啥子秘密嘛?”
廖岩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
张熙臣却眯着眼,像是看穿了什么似的:“爸,你又教她算命之法了嗦?”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眼神躲开一点。
张熙臣佯装叹气,说:“那我也不得闲哦,最近回去后,每晚都自己自学了不少呢!现在我晓得的肯定比她多!”
男祖祖一听,笑得胡子都抖了两下,说:“你这赖皮得很哦!我教了你多少年,又才教她几天,你还好意思和她比?”
廖岩忍不住笑出声,我也笑得直不起腰。
正闹腾着,屋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我们一抬头,便看见蓉蓉走了出来。
她穿着女祖祖亲手做的新衣裳——桃红底色,领口和袖口都用浅浅的绣花镶边,衣襟处还缀着一颗圆润的玉扣,腰间一条细细的同色织带,一双素净的小布鞋。这一身格外俏丽。
我忍不住“哇!”了一声:“好好看啊!”
张熙臣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呆呆地站那儿半天没说话。
女祖祖被大家的反应逗得合不拢嘴,说:“还有好几套呢,都是前些日子赶工做的。”
她又看向我,笑着说:“也给你做了几套,一会儿也去试试。”
我忙不迭地点头:“好的,谢谢干妈!”
蓉蓉转过身,看向张熙臣:“刚才听见你说什么晚上自学?”
张熙臣被她一问,反而有点腼腆,挠挠头:“真的嘛……”
蓉蓉说:“我给他作证,他没撒谎,是真的。他最近一段时间,每晚回家,除了写他们局里的粮食分配计划,就是在钻研算命。”
“天天拿着老黄历,还有那本批注册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乙木见辛为伤’,‘日支逢冲运不顺’……我以为他魔怔了。”
接着,话音一转:“原来是不想输给小棠!”
大家都笑了,男祖祖乐得最厉害,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个臭小子!让他好好学的时候不学,现在我又收了个徒弟,就开始有危机感了嗦?”
我笑得直拍廖岩的大腿。
原来,外公原来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真是好可爱!
闹够了,男祖祖叹了口气,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说:“之前那本批注册子还留着?好好琢磨,把它吃透了,你也差不多能出师了。再有啥不懂的,就写信来问。”
张熙臣忙不迭地点头:“好!”
说着,还有点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看见没,我爸还是更疼我”。
男祖祖摇摇头:“跟个女娃娃比个啥子嘛,还不嫌丢脸。”
蓉蓉笑着走过来,轻轻打了张熙臣几拳:“害臊不害臊嘛!”
大家又笑成一团。
我倒是一点不着急,毕竟外公出师后,他的徒弟依然是我。
等到夜幕沉下来,何家人又提着竹篮走了进来,带了好多鞭炮和小烟花。
“今晚一起去田野边上放,热闹热闹!”
还没等我说好,何妈又笑着说:“下午在家熬了大锅绿豆稀饭,晚上也喝点,免得一天吃荤腥,肠胃受不住。”
大家都说好,就把中午剩下的几盘菜热了热,又端上桌。
几盏昏黄的灯泡下,热气腾腾地冒着香味。
吃饭的时候,静宝一开始还是老样子,唐琳喂她,她总是挑来挑去。
我拿起小勺,笑着说:“小静宝,小姨喂你好不好啊?”
静宝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两下,点点头:“我要小姨喂!”
她小嘴巴张得特别乖巧,喂什么吃什么,慢慢咽着,还笑眯了眼。
蓉蓉一看,半开玩笑地问:“那为什么妈妈喂你就挑食,小姨喂你就不挑?”
静宝歪头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小姨好看。”
大家都笑翻了。
蓉蓉佯装吃醋地说:“那你觉得蓉姨好不好看?”
“蓉姨也好看。”
“那蓉姨喂你吃饭,好不好?”
静宝点点头,笑得像个小糖人一样甜。
换成蓉蓉喂她,我才有空吃了两口饭,低头一看,碗里竟然多了好几块肉,都是廖岩给我夹的。
我心里一暖,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廖岩弯了弯嘴角,没说话。
另一边,张熙臣也正细心地给蓉蓉夹着菜,还帮她盛了碗鸡汤。
长辈们看着,笑得合不拢嘴:“两对小夫妻,恩爱的哟!”
何爸何妈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要娃娃啊?”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话,男祖祖先替我们答了:“不急嘛,让年轻人先过几年二人世界,再要也不迟,他们还年轻!”
我一下子乐了,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男祖祖歪头看着我:“啥意思嘛?”
“就是我赞同你说的,厉害!”
男祖祖点点头,半认真半玩笑:“那是,我也觉得我厉害!”
全桌都笑得前仰后合。
吃到夜深,窗外传来零零散散的鞭炮声。
何爸说:“走嘛,去田边放!”
大家收拾好碗筷,拿上竹篮,走到屋外。
年底的夜风很冷,月亮静静挂在半空。
张熙臣点了第一串长鞭炮,“哧——”的一声火星飞溅,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震天响。
蓉蓉捂着耳朵笑得东倒西歪,眼睛被灯火照得闪闪发亮。
廖岩把静宝抱在怀里,小丫头一边觉得好玩,一边又有点怕,身子缩进廖岩怀里,小声嘀咕:“小姨夫,好吵哦!”
廖岩笑着伸手挡在她头顶上:“别怕,小姨夫保护你,不会伤到你的。”
一阵鞭炮声后,换成放小烟花和摔炮。
张熙臣拿着一捆小鞭炮,跑得飞快,后面蓉蓉追着他:“你给我站住!”
我也拿了两个摔炮,偷偷扔到廖岩脚边,“啪!”一声脆响,把他吓了一跳,转头笑着假装要抓我。
我笑得跑开,脚步踉跄,廖岩抱着静宝追过来:“快跑呀,去追小姨啦!”
静宝被他抱在怀里,笑得咯咯直响,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小姨夫快跑!小姨就在前面!”
田埂边,一串串笑声回荡在夜空里。
1968年就这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