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张云雷的电话,苏冰默借着自己手机微亮的光芒,一直往上走,走到整座村子的中心,看着广场的小屋里还有光亮着,便去敲了一下门。
发现竟然是一家小卖铺,除了有人在那里打麻将外,苏冰默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些小孩子才会吃的零食。
“请问这里有酒吗?”
“只有啤的”苏冰默是听不懂阿婆在说什么的,她只听到了个有字,便接了一句:“给我拿一提吧”
“小姑娘,你喝酒这么凶啊”
苏冰默一脸懵逼的看着阿婆,只能尴尬的笑笑,从阿婆手里接过酒后,下意识的找着微信收款码,看着好大一圈后……她怎么又忘了,这是在一个科技并不怎么发达的乡下。
又在柜台上拿了一些小零食,将自己手机壳里,放着备用的100块钱拿了出来,递给了阿婆。
找钱之后,苏冰默拎着那提啤酒,在广场的凉亭里坐了下来。拉开易拉罐,对着天上的星星干了个杯,将一罐啤酒喝下肚时,她才想起来,现在自己……真的很像她那个爸,喝醉酒之后,给她揍一顿,然后将她赶出来的情景。
但她一个人在大马路上过夜,只持续到她的16岁。因为那个夏天张云雷闯了进来,他会蹲在路边,听她说着自己的委屈,也会将自己第一份工资买来的小蛋糕分给她一半。
之后她再也不是没有家的孩子,她也不用去网吧过夜,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他的出租屋。
因为从小被爸妈当男孩子养,上小学时也会和男孩子厮混在一起,即便老师有教过男女有别,她也没太多在意过。那时候,她当着张云雷的面光膀子的躺在他的床上,还靠近的和他说:“没事儿,咱都兄弟”。
也是那个时候,张云雷彻底将她从小到大的世界观碾碎,明确的告诉她,她是女孩子,是他的尊重与引导,改变了她十多年来的生活习惯。
苏冰默现在想起来只想笑,笑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是真的大,也笑自己那个时候是把张云雷真当兄弟,但凡他没有克制住一点,估计她的清白那个时候就该丢了。
周逸衡和她说,张云雷说他是她亲手浇灌出来的玫瑰,所以和她像。但苏冰默在此刻是否定的,毕竟她也是他亲手养出来的蓝鸢尾,一点都不像他的同时,还不让他省心。
如果她那天没有去那家网吧就好了,她也就不会和那个网管搭话,那样即便是她被她爸从家里赶出来,张云雷都不可能会将自己手里的小蛋糕分一半给她。
因为制造羁绊的人是她,所以承受痛苦的人也应该是她。
“张磊,如果我们之间一定有一种关系的话,我希望是你恨我而不是爱我”
发完语音,苏冰默的手停留在了拉黑的确定键上,可她还是没有勇气按下去。
这一次,她再也不想她世界里的那束光,就这样从她的手心里溜走。
干脆按黑了手机屏幕,可还没过一分钟,她的手机提示声响了一次又一次。手里的啤酒再一次空瓶,捏扁后扔了出去,同时她的手机也点了关机。
“不是,哥们儿你干啥啊?”周逸衡看着自家门口的张云雷一脸懵逼,尤其是他现在脸阴沉沉的。
“给她放一个月假是不是你的说的?”
“是啊”
“那为什么她今天进剧组了?还是一个地理位置的那么偏僻的地方?”
“那不是你女朋友嘛?你女朋友丢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周逸衡虽然也很担心苏冰默,但是他真觉得张云雷这样子很莫名其妙:“我是喜欢默默,我也可以无条件的偏爱着她,但是……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助农综艺,挺好一个题材啊”
“我没有和你说题材这个问题,我问的是为什么你要在她身体还没有好的情况下,要给她安排那么高难度的工作”张云雷真的快要急死了。
“啧......”看着他现在这么着急,周逸衡也不知道该和他怎么解释了。
尤其是现在他们这对小情侣还吵着架。
张云雷在苏冰默身上还永远没有理智。
“好,你不告诉我原因,你总得告诉她现在在哪吧?”尽管张云雷也知道苏冰默并不是很想看到他。
周逸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了一切。
张云雷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也只能苦笑一声。
蒜鸟蒜鸟......
和大城市的清晨相比起来,这个华北的小山村似乎要比它更喧嚣一点。
因为太阳出来后,天就会慢慢热起来,即便现在是初夏。
村民在早起锄地时,看到了靠在广场凉亭边熟睡的苏冰默。
被唤醒后的苏冰默警觉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即使看的很清楚是两个阿嬷,但她还是被吓了一个激灵,眼里的那股戾气也依旧没有消下去。
阿嬷在说什么,苏冰默她根本听不懂,用手晃了晃自己胸前的工作人员证,嘴里一直嘟囔着:“我是剧组的人”。
看着面前的阿嬷想要靠近她,苏冰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点,一直目送着阿嬷从她面前离开,她那浑身竖起来的刺,才逐渐放下来。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天真的太黑了,苏冰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这个广场的,又听不懂当地的方言,她只能自己往剧组的方向摸索。
可两个小时过去,她不仅没找到回家的路,还迷路了......
连小县城都算不上的地方,哪里有外卖和餐馆啊,尤其是她的手机现在还没电了。
苏冰默的裤兜里只剩下宋梓毓昨天递给她的那把苦杏子。
蒜鸟蒜鸟,总比没有强吧。
连宋梓毓有没有洗过这个问题,苏冰默都没有多思考一下,直接从裤兜里拿颗喂到自己的嘴里。
异常的酸涩。
直接给她酸出了表情包。
一边走一边吃那把苦杏子,早饭有没有解决苏冰默不知道,但她现在快渴死了。
看着自己面前的胡同,没忍住皱了一下眉头,她总感觉这胡同要比她从小住的那家胡同还要深、还要曲折。
等找到剧组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已经到什么时间点了,拿了瓶矿泉水直接往嘴里猛灌了一瓶。
又强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陪着宋梓毓又在剧组待了一整天。
她知道她的阿毓从来都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是在这种地方,这个大小姐居然没有一点怨言,苏冰默还是没忍住给宋梓毓竖了根大拇指。
“默姐,你还好吧?”宋梓毓总感觉她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但苏冰默也只是苦笑的摇摇头。
“默姐,那今天晚上......你是回酒店还是跟我回去”
“你保姆车在哪?你别告诉我,你那个助理和你住在一起?”
“她说她和我在一起没那么苦的,就把保姆车停在了村子外面,怎么了?”
“钥匙给我”
从宋梓毓的手里接过保姆车的钥匙后,苏冰默又叮嘱了她一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然后自己又摸索走到了村口。
开车门的一瞬间,苏冰默只觉得的自己的头突然一阵眩晕。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开得了车。
但是,好像她现在也没什么可选的了。
死马当活马医的在某缺德地图上导了酒店的位置,踩了一脚油门。
能不能到酒店,全看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像她这种本来活着就没什么意义的人,只要老天爷不要让她和张云雷再纠缠在一起,死了就死了吧。
快六月的北京城下雨很正常,但今天的雷声异常的大,像是天塌了。
张云雷从梦里惊醒后,那股异常烦躁的感觉又像是一块石头,压在自己的心上。
天上每打一次雷,那块石头就往下压一次,直到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的身体也靠在床边一点一点的往下滑。
上一世所有不好的的事情,再一次的在脑海里放映。
手下意识的往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摸过去,张云雷才想起来......他六年都没有吃过药了,也没有再去医院检查过。
医生是说过轻度焦虑症可以通过心理干预和药物辅助治疗,可......他的病因是她啊。
手无力的耷拉在抽屉上,张云雷的眼泪也不禁的落了下来。
可也只能任由它落下来。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明别人的重生,都在靠着上一世的记忆,这一世的秀翻全场,可怎么到他这,也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世的记忆而已。
即使他不信这就是命,可他们两个人就是注定了的be结局,他怎么做都改变不了。
想爱她,想拼了命的对她好,可她的手就和清晨透过窗户形成丁达尔效应的阳光一样,怎么握都会透过指缝溜走。
想放手,可只要看到她,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他都会忍不住的想要将自己的偏爱全部给她。
想恨她,可也只能恨明月不照他。
张云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自己从来不信命中注定,可就是在苏冰默身上过不去。
“苏默默啊,你哪怕看看我呢”
“你哪怕只回头看我一眼呢”
“我不指望你会在我身边好好的,可和你在一起真的好累,但我又没办法让我不爱你”
“你哪怕可怜可怜我呢?说一句爱我会怎么样?哪怕就是哄着我呢......即便只有几年”
最后一个字打在屏幕上后,张云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去,就直接将手机扔到了地上。
听在窗外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雷声,张云雷的眼睛也缓缓闭了上去,可自己的另一只手依旧在摸到了自己胳膊上的那串佛珠,嘴里执拗的念了一句又藏经“??????????????????”。
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
或许只是想让自己安心吧。
下雨的不止北京这一座城市,苏冰默撑着自己的身体晕晕乎乎的回到酒店之后,天空也逐渐的下起了小雨。
依旧是在睡梦中被疼醒,那股晕晕乎乎和缺氧以及躯体化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苏冰默知道自己又离死亡不远了。
那股蚂蚁趴在身上的酥麻感实在太难受了,她想打滚,可身体动不了,她又使不上劲,只能喘着粗气,等着死神降临。
已经死过无数次的人,又怎么会惧怕死亡带来的恐惧啊?
但这一次,苏冰默可以很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头还有一股莫名的惊慌感......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想死?
北京的那场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那股压在张云雷心里的聒噪感也渐渐消失。站在阳台上,闻着那股雨水混着泥土的湿润感,他的视线再一次往楼下院子里的秋千上望了过去。
他好像都没见过苏冰默窝在那里晒太阳。
视线再一次落到手里的手机上,发现苏冰默并没有回他的消息,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红色感叹号这种东西,他不想看到也不敢看到。
暴风雨之后的第二天,永远是阳光明媚的,就好像在云彩将太阳露出来的一瞬间,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
苏冰默穿着浴袍站在酒店的窗户前抽烟,视线落在下面的行人上。
她现在这个状态,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该羡慕那群每天都充满活力并且积极向上活着的人,还是该庆幸像她这种半脚踏进棺材里的人,竟然还能看到暴风雨之后依旧照常升起的阳光。
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苏冰默的那颗本就没有感情的心,这一次闪过一丝暖流。
当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种莫名的聒噪。
她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同时也替他感到不值。
摁黑屏幕的瞬间,那束洒在她手上的阳光再一次的从她的指缝里溜走,可苏冰默的手依旧不死心的顺着那束光的方向继续向上抓。
直到云彩将太阳彻底遮住。
烟头掐灭后,苏冰默轻微的叹了口气,又拿了外套,这才上了宋梓毓的保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