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林谷会盟、朱文奎整合缅北部分土司势力的消息,不可能完全瞒过永昌卫的眼睛。新任指挥佥事王骥接到探报后,眉头紧锁,意识到事情正在向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原本指望通过招安,以较小的代价将朱文奎这股力量收编,既消除边境隐患,又能为大明在缅北埋下一颗钉子。但朱文奎的拖延战术和现在的合纵连横,明确显示此人并无归顺诚意,反而在利用大明与阿瓦的矛盾,趁机壮大自身。
“养虎为患啊……”王骥喃喃自语。他深知,若任由朱文奎坐大,将来必成心腹大患。但贸然动武,一来朝廷对西南方略未定,主事者沐斌(或实际掌权的沐昂)未必支持;二来朱文奎现已联结数部土司,据险而守,强行征剿,代价不小,且可能将那些土司彻底推向对立面。
权衡再三,王骥决定加大压力,逼迫朱文奎就范,至少也要破坏其刚刚形成的联盟。
他再次派出使者,这一次态度强硬了许多。使者直截了当地质问朱文奎,整合土司意欲何为?是否仍心怀故明?并带来了王骥的最后通牒:限一月之内,给出明确答复,是接受招安,还是与朝廷为敌!若逾期不决,或再有结连土司、对抗朝廷之举,永昌卫大军必将越境征讨,届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与此同时,王骥也使出了离间之计。他秘密派人,分别接触与朱文奎结盟的几位土司,尤其是那个性子较直的克钦头人早昆和利益至上的傣族土司刀孟。对早昆,他许以官职、赏赐,暗示朝廷可支持他取代朱文奎,成为缅北诸部的首领;对刀孟,则以其盐池利益相诱,承诺若其保持中立或脱离联盟,朝廷可开放更多边境贸易,使其获利倍增。
压力与诱惑,同时摆在了朱文奎和他的盟友们面前。
孟林谷内,气氛再次紧张起来。王骥的最后通牒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盟友们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蛊惑,尤其是早昆和刀孟,态度变得暧昧起来,对孟林谷的往来也不如之前热络。
“统领,王骥这是要分化瓦解我们啊!”沈舟忧心忡忡,“早昆头人性子莽撞,易受蛊惑;刀孟土司重利,恐难抵挡朝廷开出的条件。若他们动摇,联盟顷刻间便分崩离析。”
朱文奎面色凝重,他深知到了关键时刻。硬顶,可能迫使王骥狗急跳墙,联盟也可能从内部崩溃。屈服,则前功尽弃,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他沉思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能硬顶,也不能屈服。我们要让他王骥知道,通融,则边境安宁,各方得益;用强,则烽烟四起,他永昌卫也休想安稳!”
他迅速做出部署:一方面,他亲自写信给王骥,语气依旧恭谨,但绵里藏针。信中表示,整合土司实为“保境安民,防范缅地乱军波及大明”,绝无对抗朝廷之意。对于招安,他再次强调困难,但表示正在“竭力说服部众”,请求再宽限两月。同时,他隐晦地提到,若朝廷逼迫过甚,导致缅北局势失控,商路断绝,边境不宁,恐非朝廷所愿,亦非王将军之功。
另一方面,他加紧稳固联盟。他带着厚礼,亲自拜访态度动摇的早昆和刀孟。对早昆,他坦诚分析利弊,指出朝廷许官不过是权宜之计,鸟尽弓藏是必然,唯有缅北各部团结,才能真正自立。对刀孟,他则承诺,联盟将集中资源,优先保障其盐业外销,并给予更大的利润分成,远比朝廷空口许诺来得实在。
与此同时,他请韩擎在滇西那边加大活动力度,袭击官军哨所,制造紧张气氛,让王骥感受到来自后方的压力。
这是一场心理和实力的综合较量。朱文奎必须在明朝的步步紧逼下,稳住阵脚,维系住脆弱的联盟,并向对手证明,维持现状,对双方才是最好的选择。步步惊心,一招不慎,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