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朱文奎所探知,缅甸宣慰司的权力核心阿瓦,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年迈的莽老土司终究没能熬过那个湿热的雨季,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溘然长逝。他的离去,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彻底引爆了莽氏内部压抑已久的矛盾。
老土司生前并未明确指定继承人,其侄子莽应龙与嫡子莽瑞体(虚构人物)为争夺土司之位,各自拉拢族中长老和麾下将领,从暗中的较劲迅速升级为公开的对峙。阿瓦城内,两派势力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火并似乎一触即发。
消息传到偏远的孟林谷,朱文奎立刻意识到,这既是巨大的危机,也可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莽氏的内乱,必然导致其对边境控制力的减弱,也意味着他们这支“客军”的处境将变得更加微妙和危险。但同时,乱局之中,也存在着火中取栗的可能。
他立即召集了麾下所有核心骨干议事。
“莽氏内乱,阿瓦不稳。”朱文奎开门见山,“对我们而言,祸福难料。若处理不当,我们可能被卷入其中,成为某一方利用的炮灰,甚至被胜利者顺手清除。但若运作得当,或许能借此摆脱目前完全受制于人的局面,为我们争取更多的自主权,甚至……找到重返滇西的机会。”
一名将领忧虑道:“统领,我们势单力薄,夹在莽氏内斗之中,如何能左右局势?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啊!”
另一名较为激进的军官则道:“富贵险中求!既然莽应龙和莽瑞体都在争位,我们或可择一投靠,助其成事,以此换取更大的利益和更稳固的庇护!”
朱文奎摇了摇头:“主动投靠,便是将命运交于他人之手。无论我们帮谁,一旦其成功上位,鸟尽弓藏是常有之事。我们这点力量,在莽氏内斗中,不过是杯水车薪,未必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却极易被当成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不必急于站队。但我们可以让双方都意识到我们的‘价值’,或者说,我们的‘威胁’。”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首先,我们要表现出‘恭顺’与‘无害’,继续严守孟林谷,不参与任何一方,但要加强戒备,展示出我们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让任何一方都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
“其次,秘密接触。可以派可靠之人,分别向莽应龙和莽瑞体传递模糊的信息,表达我们‘希望维持边境安定,无意介入贵部内务,但若有人威胁到我等生存,亦不惜玉石俱焚’的态度。同时,可以暗示,我们对滇西情况熟悉,或有渠道获取一些……北边朝廷的动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要借此机会,加快自身力量的建设。莽氏内乱,边境管理必然松弛,我们可以趁机向外拓展,寻找更隐蔽的备用据点,吸纳更多流落至此的汉人或其他对现状不满的小股势力,暗中积蓄力量。”
这是一个极其谨慎而又充满进取心的策略,核心在于利用莽氏的内斗,营造一种“投鼠忌器”的局面,同时趁机壮大自己,等待时局变化。
计划被迅速执行。孟林谷对外依旧保持低调,但内部秣马厉兵,哨卡增加,巡逻力度加大,展现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姿态。朱文奎派出的密使,也带着他精心斟酌过的言辞,分别前往阿瓦,面见莽应龙和莽瑞体的代表。
正如朱文奎所料,莽应龙和莽瑞体正忙于争夺阿瓦的控制权,对于边境这支几百人的汉人武装,虽未完全放心,但也无暇立刻处理。双方都收到了朱文奎那番软中带硬、信息模糊的表态,在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已拉拢这支力量的情况下,都选择了暂时维持现状,甚至不约而同地稍微增加了对孟林谷的物资供应,以示“安抚”。
朱文奎成功地利用阿瓦的风云变幻,为自己赢得了一段相对宽松的发展期。他趁机派出手下,以孟林谷为中心,向周边更偏僻的山区渗透,建立了数个秘密的物资储藏点和临时避难所,并陆续吸纳了几十名因各种原因流落缅北的汉人散兵游勇和工匠。
风起阿瓦,吹动了缅甸宣慰司的政局,也让蛰伏在边境的朱文奎,看到了在夹缝中生存乃至发展的可能性。他如同一只敏锐的蜘蛛,在动荡的局势中,小心翼翼地编织着属于自己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