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韩擎的重托和谷中的期望,朱文奎挑选了十名最精干、最机敏且略通缅族土语的队员,携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包括来自内地的丝绸、瓷器以及一些幽谷自产的珍贵药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幽谷,向着西南方向的缅甸宣慰司地界进发。
此行路线比上次边境勘察更为深入,需要穿越更加茂密的热带雨林和数条湍急的江河。湿热的气候、防不胜防的毒虫蚂蟥、以及随时可能遭遇的陌生部落,都让这段旅程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朱文奎不敢有丝毫大意,命令队伍昼伏夜出,尽量避开人烟稠密处,依靠罗盘和星象,沿着预先规划的隐秘路线艰难前行。
十余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缅甸宣慰司的实际控制区域。这里的风貌与滇西高山迥异,地势渐趋平缓,出现了大片的水田和茂盛的棕榈树林,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水汽和草木腐败的气息。村寨的建筑也多为竹木结构的高脚楼,居民肤色较深,衣着打扮与内地汉人截然不同。
他们首先接触的是一个位于边境地带、规模较小的缅族土司寨子。朱文奎让通晓土语的队员上前交涉,自称是来自大理的商人,因内地战乱频仍,商路不通,欲往缅甸境内寻找新的商机,并献上了一些丝绸作为见面礼。
那小土司见礼物精美,又听说是来自富庶的大理,态度颇为热情。在款待他们的宴席上,朱文奎旁敲侧击,询问缅甸宣慰司内部的局势,以及其对北方大明朝廷的态度。
小土司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他抱怨说,缅甸宣慰司内部也非铁板一块,各大土司之间时有摩擦,对大明朝廷更是心情复杂。一方面畏惧其强大,不得不表面臣服,年年进贡;另一方面,又对朝廷试图加强控制、干涉内政的举动十分反感。尤其是近年来,朝廷要求增加贡赋,并派员监督边境贸易,引起了许多土司的不满。
“你们汉人皇帝,手伸得太长了!”小土司打着酒嗝,嘟囔道,“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过日子,凭什么要听他们指手画脚?”
朱文奎心中暗记,又试探着问道:“若是在这边境之地,有朋友遇到难处,想寻个暂时的落脚之地,或者互通有无,不知可否方便?”
那小土司眯着眼睛看了看朱文奎,嘿嘿一笑:“朋友?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朋友,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了。我们这里,只认实力和利益。”
首次接触,收获有限,但至少确认了缅甸宣慰司内部对大明朝廷的普遍抵触情绪,以及其对利益的看重。朱文奎留下了一些礼物,婉拒了土司的进一步挽留,继续向缅甸宣慰司的核心区域——伊洛瓦底江中游的土司联盟首领所在地进发。
越往南走,地势越开阔,人烟也相对稠密起来。他们遇到了更多的商队和村寨,也感受到了更浓厚的异域风情。朱文奎更加谨慎,尽量不与官方背景的人接触,而是通过商人、旅者以及一些边缘部落,多方打听消息,拼凑缅甸宣慰司内部的政治版图。
他了解到,当前缅甸宣慰司势力最大的,是盘踞在阿瓦(Ava)附近的一个缅族大土司联盟,其首领被称为“莽氏”,实力雄厚,对周边小土司有很强的号召力,也是对大明朝廷态度最强硬的一派。而莽氏内部,似乎也因为权力继承和对外政策,存在着不同的声音。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跋涉和谨慎打探,朱文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阿瓦外围。望着远处那座矗立在伊洛瓦底江畔、颇具规模的土司城寨,以及江面上往来的船只,朱文奎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和方式,与这个地区最具实力的统治者建立联系,而又不暴露幽谷的真实底细。
异域的土地上,一场关乎未来生存的外交博弈,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