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文华殿,烛火通明。朱标面前摊开着北疆地图和各地送来的军报,密密麻麻的标记和注释显示着他连日来的苦心筹谋。大同失守后,王保保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南下威胁太原,另一路向东窥伺居庸关。而朱元璋亲率的主力,正在大同外围与敌军周旋,战报上的每一个字都牵动着朱标的心弦。
殿下,这是今日军报。徐允恭呈上一叠文书。他是徐达长子,被特意留在朱标身边参赞军务,此刻脸上也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
朱标快速浏览着:宣府告急,请求增援;太原粮草不足,请速调拨;最要命的是,运往北方的粮队在雁门关外遭北元游骑袭击,损失了三万石军粮。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猛地将战报拍在案上。
雁门关的守将是干什么吃的!朱标难得动怒,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格外响亮,粮道都护不住,要他们何用!
殿下息怒。徐允恭低声道,北元骑兵来去如风,确实防不胜防。当务之急是确保后续粮草安全送达。
朱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停留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重新规划粮道。走紫荆关,经蔚州,绕开雁门一带。
可是这样要多走四百里...徐允恭略显迟疑。
多走四百里,总比被劫了好。朱标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传令下去,即日起所有运粮队必须由卫所兵护送,每队不得少于五百人。再令沿途州县组织民壮,协助守卫粮道。
他又取过兵部文书:从河南、山东调集的援军到哪了?
最快的三日后可抵真定。
太慢。朱标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传令让他们日夜兼程,务必两日内赶到。告诉领兵将领,迟到一日,军法处置!
处理完军务,已是子时。殿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朱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突然问起另一件事:浙西那边有消息吗?
冯参呈上一封密信:周志清密奏,已查到修堤款项确有亏空,与几家米行往来密切。但关键账本还未找到。
朱标沉吟片刻,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告诉周志清,不要打草惊蛇。当前以北疆战事为重,浙西的事,可以缓一缓。
可是殿下,若是纵容...冯参欲言又止。
不是纵容,是策略。朱标目光深邃,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等北疆平定,再跟他们算总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浑身浴血的信使被两名侍卫扶了进来,铠甲上还带着厮杀的痕迹:殿下...蔚州失守...粮道被截断了...
朱标猛地站起,眼前一黑,连忙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详细说。
原来王保保派出精骑,绕过明军主力,突袭了蔚州。如今通往北方的最后一条粮道也被切断,守将周德兴力战殉国。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前线大军即将断粮,这可是灭顶之灾。
殿下,是否急报皇上...徐允恭声音发颤。
不行!朱标断然拒绝,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父皇正在与王保保主力对峙,不能让他分心。
他走到地图前,死死盯着蔚州的位置,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良久,突然道:蔚州周边还有几个卫所。传令,让他们集结兵力,骚扰敌军,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
可是殿下,这点兵力...徐允恭面露难色。
足够拖延时间了。朱标目光锐利如刀,我们另辟蹊径。
他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走海路。
海路?众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从天津卫装粮,沿海路到永平府,再陆运至前线。虽然绕远,但可避开敌军骑兵。
可是殿下,海上风浪险恶,且需要大量船只...冯参急忙劝谏。
顾不了那么多了。朱标斩钉截铁,立即征调所有可用海船,十日内必须起运。告诉漕运总督,办不成这件事,提头来见!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朝廷机器全力开动。朱标站在殿门前,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寒风吹动他的衣袂。他知道,这是在赌博。但除此之外,已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