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濠州城头的欢呼声尚未平息,西南方向传来的急报便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上。
白莲教!火炮!轰击元军粮站!“代天行道”!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刚刚经历血战的朱元璋等人刚刚稍缓的心情瞬间再次紧绷。
“好一个‘代天行道’!”朱元璋怒极反笑,笑声中却带着凛冽的寒意,“窃夺军械,轰击粮站,扯起大旗收买人心!这群妖人,是真要跳出水面,自立山头了!”
刘伯温面色凝重:“主公,此患甚于疥癣。其得火炮,如恶虎添翼。此番袭击元军粮站,既可劫掠物资,又能蛊惑那些对元廷不满的百姓,更可向天下彰显其武力,一石三鸟。其志非小。”
徐达擦着战刀上的血迹,冷声道:“末将请命!即刻点兵入山,趁其立足未稳,捣毁其巢穴,夺回火炮!”
朱元璋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城外正在清理的战场和城内疲惫的将士:“弟兄们刚经历血战,人困马乏,急需休整。此时贸然深入山林,地形不熟,乃兵家大忌。白莲教妖人狡诈,必有防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况且,如今最头疼的,不该是俺们。”
众人一怔。
朱元璋冷笑道:“白莲教轰击的是谁的粮站?是元军的粮站!抢的是谁的粮食?是王保保的粮食!如今王保保正急着回救庐州,后院粮道却被白莲教捅了一刀,你们说,他现在最想除掉的是谁?”
(承)
众人恍然大悟。
汤和咧嘴笑道:“主公说的是!让王保保和白莲教那帮妖人狗咬狗去!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不止观虎斗。”朱元璋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西南山区,“还要给他们再加把火,让他们咬得更狠些!”
他随即下令:“刘先生,立刻设法,将白莲教老巢的大致方位、以及他们拥有火炮的消息,‘不小心’透露给正在撤退的元军,或者附近与元军有联系的势力。要做得自然,像是他们自己探查到的。”
“徐达,汤和,你二人轮流带队,以清剿残敌、收复失地为名,向西南方向缓慢推进,做出随时可能进山剿匪的姿态,给白莲教施加压力,逼他们不敢轻易离开巢穴,甚至…逼他们向元军方向转移压力。”
“李先生,城内休整、抚恤、补充之事,抓紧办理。经此一役,俺们也伤了元气,需尽快恢复。”
“标儿,”他看向我,“你协助李先生,统计战损缴获,核算粮草物资,拟个章程出来,日后军需用度,要更精细些。”
我连忙应下。我知道,这是让我将现代的一些统计和管理方法慢慢融入其中的机会。
各项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濠州城这台战争机器,在经历极限运转后,并未完全停歇,而是转换了模式,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
(转)
接下来的日子,濠州周边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
王保保大军急于回援庐州,并未过多停留,只是留下了少量部队监视濠州动向。而明军也遵照命令,只是进行小规模的巡弋和“武装游行”,并未真的深入山区与白莲教死磕。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汹涌。
很快,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开始流传。
有消息说,王保保得知粮站被袭、火炮被夺后,暴跳如雷,已密令一支精锐部队脱离主力,秘密返回,准备寻机报复白莲教。
又有消息说,白莲教凭借火炮之利,又接连袭击了几处元军的小型据点,声势大涨,附近不少活不下去的山民、土匪甚至小股溃兵都去投奔,队伍滚雪球般扩大。
还有消息说,白莲教内部对于是否继续袭击元军、还是转而对付濠州明军,产生了分歧,似乎发生了内斗。
朱元璋对这一切消息都冷眼旁观,只是不断派出精干斥候,严密监视山区和元军的动向。
这日,刘伯温带来了一个最新情报:“主公,我们的人发现,那支疑似王保保派回的精锐元军,约两千人,已抵达山区边缘,正在寻找白莲教巢穴的具体位置。而白莲教似乎也察觉了,加强了戒备,其巢穴周围哨卡林立。”
“好!”朱元璋眼中精光一闪,“戏台子搭好了,就等主角登场了。传令徐达,他的人可以再往前‘蹭’一蹭,给白莲教再加点压力,让他们觉得腹背受敌,顾不上仔细分辨元军的动向。”
(合)
又过了两日,一个凌晨,西南方向的深山之中,突然传来了隐约的炮声和喊杀声!声音持续了约大半日方才渐渐平息。
午后,斥候带回确切消息:元军那支精锐部队找到了白莲教的一处重要据点(并非最初发现的那个核心巢穴),发动了猛攻!白莲教则凭借地形和火炮进行顽强抵抗!双方激战半日,元军一度攻入据点,但白莲教援兵赶到,动用火炮轰击,元军损失不小,被迫撤退。白莲教也伤亡颇重,那门火炮似乎在激战中损毁了。
“打得好!打得好啊!”朱元璋抚掌大笑,“最好两败俱伤!”
然而,刘伯温却微微皱眉:“主公,火炮损毁,虽是好事,免去一大利器之忧。但经此一战,白莲教与元军仇怨更深,其幸存者必如惊弓之鸟,要么分散潜藏,更难清剿;要么…可能会变得更加疯狂,不择手段。”
朱元璋的笑容收敛起来,点了点头:“先生所虑极是。这群邪教妖人,败亡之前,恐会铤而走险。”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告诉徐达,停止向前逼近。各部严守要道,加强巡逻,尤其是粮道和重要设施,严防白莲教残部狗急跳墙,来袭扰报复。”
白莲教的威胁,似乎暂时被元军重创而缓解,但其隐患并未根除,只是转入了更暗处。
就在朱元璋处理完白莲教事宜,准备全力投入濠州恢复建设时,一名从应天方向来的信使,风尘仆仆地带来了一个截然不同却又至关重要的消息:
“禀吴国公!应天府留守廖永安、俞通海将军急报!近日江上巡哨,屡屡截获来自江北的细小竹筒,内有绢书,内容诡异,似乎…似乎与失踪的郭天叙部将、以及部分白莲教余孽有关!其上多次提及…提及‘真假吴国公’之事!”
真假吴国公?!
郭天叙的余孽和白莲教,还想在名分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