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肚子里那闹腾的“土拨鼠”总算是歇了菜,虽然身子骨还是软得像根煮过头了的面条,提不起半点劲儿,但至少不用再上演“草丛疾驰”的戏码了。朱标瘫在牛车上,感觉自己活像一块被反复蹂躏、晾晒了八百年的破抹布,还是馊了的那种。牛车每颠一下,他的五脏六腑就跟着晃荡一下,仿佛在抗议这非人的待遇。
“唉,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他望着灰蒙蒙、仿佛永远也洗不干净的天空,内心哀叹,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忆甜思苦”,“想当年,左手火锅沸腾,右手奶茶冰镇,宵夜小龙虾能嗦掉三斤!现在呢?主打一个原始生存体验——能当凶器使的饼子,喝了可能开启‘喷涌模式’的生水……这穿越体验感极差,零分!必须给差评!能不能申请售后啊亲!”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起皮的嘴唇,一股极其强烈的渴望从喉咙深处冒出来——肥宅快乐水!那滋滋作响的气泡,那甜到齁嗓子上头的糖分,那冰镇后一口下去透心凉的爽快……光是想想,舌尖就仿佛产生了幻觉,口水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泌。那玩意儿,别说喝了,光是脑子里过一遍,都能让他幸福得冒泡,暂时忘却屁股快要被颠成八瓣的痛苦。
就在他沉浸在“舌尖上的现代”大型幻想纪录片里,差点就要虚拟嗦一口奶茶的时候,一阵极其尖锐的哭闹声和充满火药味的争吵声,如同破锣一样砸碎了他的白日梦,把他硬生生拽回了这悲催的现实。
“呜哇——!是我的!”
“你放手!是我的!是我先捡到的!”
“你胡说!明明是我掉的!”
循着这堪比魔音灌耳的声源望去,只见不远处,两个半大的泥猴小子正像扭股糖似的缠斗在一起,在地上滚得浑身是土。旁边还围着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屁孩,有的在起哄,有的则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争夺的东西。其中一个打架的,赫然是他那未来的永乐大帝、现在的四弟——朱棣!另一个孩子年纪稍大些,身板也更壮实些,脸上带着一股蛮横劲儿。
两人争夺的焦点,是一块黑乎乎、边缘缺损、看起来和他之前啃的那块属于同一批出厂编号的“传奇凶器”饼子。那饼子此刻的命运更为悲惨,不仅掉在了地上,还沾满了泥土、草屑,甚至还有一个清晰的小脚印,仿佛刚被哪个不开眼的踩了一脚。但在食物比金子还珍贵的迁徙队伍里,这依旧是值得两个半大孩子为之拼命争夺的宝贵财产,是能填饱肚子的希望。
“我的!是我先看到的!你给我松手!”朱棣虽然年纪小,但脾气那是从小就看得出火爆,像只被彻底惹恼了的小豹子,眼睛瞪得溜圆,死死抓着饼子的一角,指甲都快掐进饼里了,任凭那个大孩子怎么拉扯就是不松手。
“放你娘的屁!是俺不小心掉地上的!快还给俺!不然揍你!”大点的孩子显然也不是吃素的,脸憋得通红,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抢夺,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朱棣脸上了。
眼看这场“饼子所有权争端”就要从文斗辩论赛升级为全武行自由搏击,周围的大人们或是疲惫得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或是觉得小孩子打打闹闹无伤大雅,全当看个乐子,并没有人上前制止。乱世之中,孩子的野性生长似乎是常态。
朱标看得直嘬牙花子,内心弹幕疯狂刷过:“好家伙,为了块泥地里打过滚的饼子,至于吗兄弟?这玩意儿扔现代,小区里的流浪狗都得掂量掂量下不下嘴……呃,好像不对,这年头,人活得可能还真不如现代的狗滋润体面。造孽啊……”
他本能地想把脑袋缩回牛车那可怜的遮挡里,继续安详地扮演他的病弱咸鱼。但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旁边的母亲马秀英,她微微蹙起了眉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开口劝阻,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和那个陌生大孩子的家长(可能也是个不好惹的军汉),又有些犹豫。再看看他那便宜爹朱元璋,正和徐达、汤和等几个核心骨干指着远处的地形比划着什么,神情专注,完全没留意身后这即将爆发的“局部冲突”。
(承)
“啧……麻烦。”朱标心里嘀咕,一万个不情愿。他一点不想掺和这种小儿科的打架事件,尤其主角之一还是未来的造反头子朱棣同志。这要是处理不好,岂不是提前结下梁子?但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以及那块脏得简直没法入眼的饼子,一个念头突然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饱暖思……啊不,是困境催生急智!
这似乎……是个机会?一个试验他“朱·穿越者·标”影响力的小型社会实验现场?一个改善一下这群小屁孩(尤其是未来永乐大帝)对他看法,从“病秧子\/祥瑞”转变为“有点用的哥哥”的绝佳机会?总好过一直被当成易碎品或者移动景观围观吧!
而且,用现代人降维打击的思维游戏来解决古代小孩的实物争端,这听起来就很有(恶)趣(搞)味嘛!说不定还能提前给朱棣灌输点“规则意识”和“和平竞争”的理念(虽然感觉希望渺茫)?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这口气都带着一股子虚弱味儿。他攒了攒身上所剩无几的力气,像个老头子一样慢吞吞地从牛车上爬下来。脚踩在实地上,还感觉有点飘。他努力挺直了那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身板,假装自己很镇定,很有威严(虽然效果可能更像一根豆芽菜在迎风站立)。
他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扭打在一起、几乎要开始用牙互啃的两人旁边,用尽可能平静(其实因为气虚而显得有点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喂,别打了。”
声音不大,甚至有点被周围的嘈杂淹没。但突然插入的第三方声音还是让争执的两人动作一滞。朱棣猛地扭过头,一看是他,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语气冲得很:“哥!你别管!这饼就是我的!他抢我的!” 好嘛,直接定性为“抢”了。
另一个孩子也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朱标这个不速之客,显然不认识这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脸色苍白的小子是哪根葱。
朱标没直接回应他们的指控,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上那块饱经沧桑、堪称饼中“丐帮长老”的饼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发自内心的嫌弃(这倒完全不用演):“就为这个?你们看看,这饼子都脏成什么样了?又是泥又是草的,说不定还有虫子爬过,吃了不怕肚子疼?还想跟我前几天一样,上吐下泻,差点去掉半条命?”
朱棣和那大孩子闻言,下意识地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块饼。那卖相确实有点惨不忍睹,泥土和草屑糊在一起,那个脚印更是清晰可见。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掠过一丝迟疑和恶心,但强大的饥饿感很快又压倒了那点可怜的卫生观念。
“洗洗还能吃!”朱棣梗着脖子,倔强地维护自己的“主权”,但语气没那么坚定了。
“对!吐掉泥沙就行了!总比饿肚子强!”大孩子也梗着脖子附和,眼神却有点闪烁。
朱标:“……”好家伙,这生存适应能力和对食物的执着,必须给满分。看来讲卫生科普路线是走不通了。
(转)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朱标话锋一转,小脸上努力做出一种“我很神秘我很厉害我知道你们不知道的”高深表情,还故意压低了一点声音,营造氛围:“抢来抢去,打来打去,多没意思?就算打赢了,也算不上什么真本事,顶多算你力气大点。我教你们个新鲜又公平的法子,来决定这饼子归谁,敢不敢试试?”
“什么法子?”朱棣狐疑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他对这个哥哥最近的“异常”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前几天那“梦授”破敌计的事,虽然具体不清楚,但总觉得哥哥病了一场后好像有点不一样了。眼神里除了不耐烦,多了点好奇。
那个大孩子也将信将疑:“啥公平法子?你说说看?”
“简单!保证你们一听就会!”朱标伸出自己的小爪子,开始了他的“魔法”教学,“这叫‘石头、剪刀、布’!看好了——石头能砸坏剪刀,剪刀能剪开布,布能包住石头!一局定胜负,谁赢了,这饼子就堂堂正正归谁,输了的必须服气,不能耍赖,周围这么多人都看着作证呢!怎么样?敢不敢玩?”
两个小孩,连同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们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眨巴着,脑子里努力消化这奇怪的规则。
石头?剪刀?布?这都什么跟什么?石头怎么能砸坏剪刀?布又怎么能包住石头?这关系听起来好复杂好厉害的样子!
朱标内心默默扶额:“就知道会这样……跟古人解释游戏规则真费劲。”他只好耐着性子,把自己的小手当成教学道具:“看,这样,捏成拳头,”他演示着,“这是石头。”然后伸出食指和中指,笨拙地做成剪刀状:“看,这样,这是剪刀。”最后五指张开,晃了晃:“这样,就是布。”
他拉过还在懵圈的朱棣和那个大孩子,亲自抓住他们的手,手把手地教他们摆出形状,然后又亲自示范了好几次输赢关系:“看好咯!我出布,你出石头,我的布是不是能包住你的石头?那就是我赢!懂了吗?简单吧?”
孩子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手势变幻和奇怪的相克关系,觉得这规则既古怪又好像隐隐约约有点道理,更重要的是……听起来比打架好玩多了!新奇感瞬间压倒了争夺欲。
争夺饼子的紧张感,一下子被对这种前所未见游戏的好奇心冲淡了大半。
“来就来!谁怕谁!”朱棣第一个被激起了好胜心,他觉得这比蛮力抢夺有技术含量多了。
“玩就玩!怕你不成!”大孩子也被勾起了兴趣,接受了这场“绅士”般的决斗。
两人像模像样地把手背到身后,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着,眼神锐利地盯着对方,仿佛不是决定一块脏饼子的归属,而是即将进行一场关乎荣誉的世纪决斗。周围的小观众们也屏住了呼吸,好奇地看着这新奇的一幕。
“石头、剪刀、布!”
两只沾着泥灰的小手同时从身后猛地伸出——朱棣出了“布”,大孩子出了“石头”!
“布”稳稳地张开,“石头”则紧握着。
场面静止了一秒。
“哈哈!我赢了!布包石头!看到没!是我的了!我赢了!”朱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兴奋地一下子蹦了起来,小脸上瞬间阴转晴,绽放出巨大的笑容和得意,仿佛赢得的不是一块脏兮兮的饼子,而是整个世界,荣耀加身!
那大孩子看着自己紧握的“石头”,又看看朱棣那张开的“布”,脸上闪过沮丧、不甘和一丝难以置信,但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又是自己同意了的规则,也不好意思耍赖,只得悻悻然地放下手,嘟囔着:“算……算你运气好……”
朱棣得意洋洋,如同得胜归来的将军,弯腰捡起那块命运多舛的饼子,此刻在他眼里,这仿佛成了金光闪闪的奖杯,也顾不上脏不脏了。
(合)
一场可能头破血流的冲突,就这么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近乎儿戏的方式圆满解决了。没有哭闹,没有打斗,甚至没有太多的怨气。周围的小孩子们看着这新奇的一幕,都觉得比看打架有意思多了,纷纷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嚷嚷:
“朱棣朱棣!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教我玩!教我玩这个!”
“我们也来猜!谁输了谁学狗叫!”
“输了的刮鼻子!”
“石头剪刀布”这个简单魔性、跨越时空的游戏,瞬间以其无敌的传播力和趣味性,俘获了这群古代小屁孩的心。草地上很快响起了一片“石头剪刀布!”的喊声、赢了之后的欢呼声、输了之后的懊恼声和不情不愿的学狗叫声,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取代了之前的哭闹和争吵。
朱棣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俨然成了新游戏的“一代宗师”,得意洋洋地传授着“必胜技巧”(其实全是玄学),早就把那块破饼子忘到了九霄云外。
朱标看着这突然变得异常“和谐”(虽然有点吵)的一幕,暗暗松了口气,深藏功与名。他感觉刚才那一顿操作耗光了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体力,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拖着依旧有些发软的身体,像个功成身退的老干部,准备爬回他的牛车继续瘫着,深藏功与名。
然而,他没注意到,远处刚刚结束地形勘察的朱元璋,不知何时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孩子群这边。他看到了冲突的开始,也看到了近乎完整的结局。他看到自己那个病弱得平时多说几句话都喘的儿子慢慢走过去,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剑拔弩张、快要开始肉搏的孩子就突然停了下来,开始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奇怪的手势比划了一下,最后其中一个(老四)就欢呼雀跃,另一个虽然沮丧却没再纠缠,然后所有孩子就莫名其妙地开始玩闹起来。
朱元璋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粗黑的眉毛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兴味。这小子,对付小孩子似乎很有一套?这用的又是什么古怪法子?看起来不像打架,倒像是……某种他不知道的、孩子们之间的新玩法?或者……又是什么“梦中所授”的化解干戈的妙法?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长子,自从病好了之后,身上透出的那股子机灵劲和解决问题的路子,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小插曲,不知为何,比昨天指挥若定击退元兵探马,更让他觉得……有点意思。这小子,肚子里到底还有多少这种稀奇古怪的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