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克队长带来的短暂冲突,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是更深的沉寂与紧迫感。
营房内,詹米在秦月温和的精神力安抚下,终于沉沉睡去,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病态的蜡黄,但那份蚀骨的痛苦似乎暂时远离了他。
德里克在门口徘徊片刻,最终只是对林默投去一个复杂的、混合感激与忧虑的眼神,便匆匆离去,他需要去应对汉克可能引发的后续麻烦。
瓦力依旧坚守在门后,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但他的眼神偶尔会扫过角落里擦拭石头的卡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李维则沉浸在他的记录板中,手指在骨板上划动,推演着刚才净化过程中观察到的能量反应公式,试图找出更优化的方案。
林默盘膝坐在营房中央,闭目凝神。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让他感到一阵阵虚脱般的疲惫,但左眼处的“火种”却似乎因为刚才的运用而变得更加凝实了一分。
他需要尽快恢复,并且消化第一次实践带来的经验。
就在他意识沉入深处,试图沟通那浩瀚的因果织机虚影时,一个古老而疲惫的意志,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微风,再次拂过他的心神。
“火种的继承者……”
是织命者!它的声音比在初火之墓时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但却带着一种清晰的指引意味。
林默的精神凝聚起来,在意识的虚空中“看”向那宏大织机的方向。“织命者,我需要更有效的方法。个体的净化,代价太高了。”
“所见……即所得……汝所见锈蚀,非独立之病……乃整体失衡之‘果’……”
织命者的意志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通讯,“强行剔除……如治水只堵不疏……能量反噬,因果惯性……皆源于此……”
林默心中一动。织命者的话印证了他的感受。
那些锈蚀斑点并非孤立存在的“病菌”,而是整个前哨站、乃至更广阔区域因果律被“戏命”力量扭曲后,在个体身上呈现出的“症状”。只治疗症状,不调理整个环境,确实事倍功半。
“观察……连接……引导……而非……对抗……”
织命者的意志继续传来,伴随着一些模糊的、关于能量节点、因果脉络如何相互影响的意象,
“寻其脉络……顺其自然……以汝之火……点燃其内部……微弱之‘善因’……或可……以点破面……”
点燃内部的“善因”?林默若有所思。
这意味着,他需要找到那些被锈蚀的因果线中,尚未完全泯灭的、属于宿主本身的正面情感或记忆节点(比如詹米对战友的情谊,对守护的信念),然后用火种的力量将其放大、强化,使其从内部对抗锈蚀的蔓延?
这听起来比直接灼烧锈蚀更精微,也更考验对因果本质的理解。
“哀悼之林……悲伤循环……其核心……或藏有……‘大悲’之结……亦是……‘大善’之引……破局……或在于……理解……而非……摧毁……”
织命者的低语渐渐消散,那宏大的织机虚影也隐没在意识的深处。
林默缓缓睁开眼(右眼),虽然精神力依旧疲惫,但心中却有了一个更清晰的方向。
前往“哀悼之林”,不仅是为了完成凯尔文的考验,更是为了验证织命者这“引导而非对抗”的新思路。
“怎么样?有头绪了吗?”秦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关切。
她递过来一杯用随身携带的能量晶体融化的温水,水温恰到好处。
林默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秦月微凉的手指,能“感知”到她因果线中传递过来的那份无声的支持与担忧,如同清澈的溪流,温暖而宁静。
他点了点头,将织命者的指引和自己的理解简要说明。
“引导内部的善因……”李维停下推演,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
“这需要极其精准的定位和极其柔和的力量控制。理论上可行,但实践难度更高。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探测手段和精神力辅助。”
“探测?”角落里的卡卡耳朵动了动,突然来了精神,他献宝似的举起那块一直擦拭的石头,
“林老大!您看这个!自从靠近那个什么林子,还有刚才您给那病号治病的时候,这石头就一阵阵发烫,还会一闪一闪的!”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卡卡手中的石头上。
那石头约莫鸡蛋大小,表面粗糙,但内里却仿佛蕴含着星云般的微光,此刻,那些光芒正在以一种独特的频率微微脉动,如同呼吸。
林默的精神力扫过石头,微微一怔。他“看”到这块石头内部,竟然蕴含着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纯净的“时空道标”属性,它似乎在……共鸣着周围某些特定的能量波动?
尤其是与“哀悼之林”方向传来的那种悲伤循环的时空之力,以及之前净化锈蚀时散逸的异常因果能量,产生了微弱的感应!
“地精,你这石头……从哪里弄来的?”瓦力眯起眼睛,语气带着怀疑。
“就……就是从那个大火炉子(指初火之墓)旁边捡的嘛!”
卡卡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但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看它亮晶晶的,肯定是好东西!你看,现在有用了吧?这肯定是个宝贝探测器!”
林默伸手,示意卡卡将石头递过来。卡卡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林默掌心。
石头入手温润,那脉动的光芒似乎因为接触到林默身上“火种”的气息而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些。
林默集中精神,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
嗡——
石头轻轻一震,内部的星云光芒骤然亮起,并投射出一片极其模糊、不断晃动的光影。
光影中,似乎呈现出一些扭曲的、不断重复的片段——一个模糊的守夜人背影,一片燃烧的森林,还有……一个掉落在地、被踩碎的玩具木偶?
影像一闪而逝,石头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的脉动状态。
“这是……”秦月惊讶地看着石头。
“它似乎能捕捉并显化周围强烈的情感执念和时空异常点……”林默沉吟道,
“尤其是与‘悲伤’、‘循环’、‘遗憾’相关的情感能量。” 他想到了织命者所说的“大悲之结,亦是大道之引”。
“哈哈!我就说是宝贝吧!”卡卡得意起来,搓着手,
“林老大,这宝贝可是我发现的,你看……是不是能折算点功劳?比如下次找到宝藏,让我多分一成?”
瓦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地精,你这石头要真有用,算你立了一功。要是没用,或者敢耍花样……”
他掂了掂手中的战锤,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卡卡立刻缩了缩脖子,讪笑道:“有用,肯定有用!瓦力大爷您放心!”
这个小插曲,暂时冲淡了营房内凝重的气氛。
卡卡意外获得的这块石头,虽然来历不明且功能有待验证,但无疑提供了一个新的可能性。
或许,它能帮助团队更精准地定位“哀悼之林”中的关键节点。
林默将石头还给卡卡,嘱咐道:
“保管好它,随时注意它的反应。这可能对我们探索林子有帮助。”
“放心吧林老大!保证完成任务!”卡卡立刻把石头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夜幕渐渐降临,前哨站的能量灯光依次亮起,在荒芜的大地上投下孤寂的光斑。
营房外,巡逻队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冷漠。
营房内,众人各自休息,为即将到来的“哀悼之林”之行积蓄力量。
林默靠坐在墙边,秦月在他不远处闭目冥想,李维依旧在记录板上写写画画,瓦力如同雕像般守在门口,而卡卡则抱着他的“宝贝”石头,在角落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但此刻,林默的心中却比之前更加坚定。织命者的指引,卡卡意外的发现,都让他看到了黑暗中闪烁的微光。
他轻轻抚过左眼,那里,温暖的“火种”正稳定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