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六年,三月二十八日。
山海关,天下第一雄关。
这座屹立在渤海之滨、燕山之尾的巍峨关隘,几百年来一直像一道巨大的锁钥,锁住了中原的安宁,也锁住了汉人对辽东故土的遥望。曾几何时,这里是阻挡满洲铁骑不可逾越的天堑;而后的甲申国难,吴三桂正是在这里“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开了关门,引清兵入关,导致了神州陆沉、衣冠沦丧。
但今天,历史的车轮终于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清晨,海风带着料峭的春寒,吹拂着斑驳的城墙。关楼之上,那一面曾经象征着满清统治的正黄旗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鲜红的五星金旗,在朝阳下猎猎作响,仿佛在向天地宣告着新主人的到来。
“轰隆隆——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仿佛地龙翻身。
山海关那扇沉重的包铁大门,此刻已完全洞开。
一支一眼望不到头的钢铁洪流,正以此为起点,向着关外那片广袤的黑土地滚滚而去。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骑兵,也不是步兵,而是一个由一百二十辆“麒麟二型”坦克组成的装甲集群。
它们涂着墨绿与土黄相间的迷彩,粗大的排气管喷吐着蓝黑色的烟雾,宽大的履带碾碎了关外的残雪和冻土,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咬合声。每一辆坦克的炮塔上,都画着狰狞的麒麟头像,37毫米旋转火炮和两挺水冷重机枪,构成了这个时代最恐怖的火力刺猬。
在坦克集群的指挥车上,北伐军总司令赵云飞探出半个身子,手里举着望远镜,贪婪地注视着关外的景色。
虽然这里依旧是一片荒凉,枯草连天,但在赵云飞眼里,这就是最美的风景。
“出关了……终于出关了!”
赵云飞深吸了一口关外冰冷的空气,感觉肺腑之间的一股浊气被彻底涤荡干净。
“司令,咱们这是头一遭啊!”旁边的副驾驶、装甲旅旅长李铁柱兴奋地拍着仪表盘,“几十年了,除了当年的袁崇焕和孙承宗老督师,咱们汉人的军队什么时候这样大规模地出过关?以前都是缩在墙里头挨打,今天终于轮到咱们去打别人了!”
“是啊。”赵云飞感慨道,“以前出关是送死,现在出关……是收债!”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在那钢铁洪流之后,是连绵数十里的卡车纵队和步兵方阵。二十万大军,装备了最先进的后膛枪、迫击炮和野战炮,士气高昂,杀气腾腾。
“传令下去!”赵云飞按住喉部的通话器(李小宝改进的近距离无线电麦克风),“全军加速!目标——宁远(今辽宁兴城)!我要在日落之前,看到宁远城的城头!”
“是!”
……
宁远城。
这座距离山海关仅二百里的重镇,曾是明末辽东防线的核心,袁崇焕曾在此用红衣大炮轰伤努尔哈赤。而如今,它成了满清残余势力在辽西走廊上的最后一颗钉子。
镇守这里的,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平西王——吴三桂。
虽然多尔衮在两年前就已经逃回了盛京(沈阳),但吴三桂并没有跟着退回关外腹地。他是个极度精明的投机者。他知道,一旦去了盛京,寄人篱下,他手中的关宁铁骑就会被多尔衮(或现在的顺治小朝廷)吞并。所以,他以“以此为屏障,阻挡南蛮”为由,死死盘踞在宁远、锦州一线,试图在中华国与满清之间,寻找一个独立割据的缝隙。
此时的宁远总兵府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吴三桂一身重孝(虽然多尔衮死了,但他为了做样子还是挂了白),焦躁地在大堂里来回踱步。他那张原本英俊的脸上,如今布满了风霜和焦虑,鬓角甚至生出了几缕华发。
“王爷!不好了!”
心腹大将胡国柱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堂,脸色惨白如纸,“探马回报,山海关……山海关那边……”
“怎么了?卢象升出兵了?”吴三桂心里咯噔一下,手按在腰间的宝剑上。
“出兵了!而且……而且不是一般的兵!”胡国柱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全是铁车!没有马,自己会跑的铁车!还有那种冒黑烟的大车,拉着几千斤重的大炮!铺天盖地,根本数不清有多少!”
“铁车?”吴三桂眉头紧锁。他听说过两年前土木堡之战的惨状,也听说过所谓的“装甲列车”,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夸大其词。
“怕什么!”吴三桂强行镇定下来,冷哼一声,“卢象升虽然厉害,但他那些铁疙瘩离了铁轨就是废物!这辽西走廊道路崎岖,他能开得过来?”
“王爷,他们……他们真的开过来了!而且速度极快,已经过了前卫,距离宁远不到五十里了!”
“五十里?!”吴三桂大惊失色,“怎么可能这么快?骑兵也没这么快啊!”
他哪里知道,经过内燃机升级的“麒麟二型”坦克和“骆驼”卡车,在这个时代的土路上也能跑出每小时二三十公里的速度,而且不知疲倦,不需要休息。
“王爷,怎么办?咱们是守还是撤?”另一名大将吴应麒问道。
撤?往哪撤?
后面是锦州,再后面是沈阳。一旦撤了,手里没了地盘,他在满清小朝廷眼里就是丧家之犬,毫无利用价值。
而且,吴三桂心里还有一丝侥幸。
他手里还有三万关宁铁骑。这是当年袁崇焕练出来的精锐,是大明最强的骑兵,后来投降满清,又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征战,可谓是百战余生。他觉得,凭借这三万铁骑和宁远坚固的城墙,或许能跟卢象升谈谈条件。
“不能撤!”吴三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卢象升打着‘驱除鞑虏’的旗号,咱们若是现在跑了,以后在汉人史书上就是万年遗臭!若是能在这里挡住他一阵,或许还能逼他和谈,保住咱们的荣华富贵!”
“传令!全军出城列阵!”吴三桂拔出宝剑,大声吼道,“关宁铁骑,天下无敌!我就不信,几辆破铁车能挡得住我的千军万马!”
这是一种赌徒的心理,也是旧时代军人对工业力量的无知。
……
未时三刻(下午两点)。
宁远城外,旷野之上。
三万关宁铁骑排开了偃月阵,旌旗遮天,刀枪如林。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支精锐之师。骑士们身披重甲,马匹雄壮,杀气腾腾。
吴三桂骑着一匹名为“赛龙雀”的神驹,立于阵前。他看着远处地平线上腾起的滚滚烟尘,握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是……”
随着烟尘逼近,一阵沉闷如雷的轰鸣声传来,震得人心头发慌。
紧接着,一个个墨绿色的钢铁怪兽冲破了烟尘,出现在了吴三桂的视野中。
它们没有腿,却跑得飞快;它们没有头,却长着长长的炮管;它们身上披着厚厚的钢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一百二十辆坦克,排成了一道宽达数里的钢铁横阵,像是一堵移动的城墙,向着关宁铁骑缓缓压来。
在坦克后面,是紧随其后的步兵战车和卡车拖曳的火炮。
“这……这是什么怪物?”吴三桂的眼角剧烈抽搐。他设想过无数种敌人的样子,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
没有战马的嘶鸣,只有机器的咆哮。
“王爷,打吗?”胡国柱的声音都在发抖。
吴三桂咬了咬牙。这时候要是退了,军心就散了,这辈子都别想再带兵了。
“打!那是机关兽!肯定是木头包铁皮做的!”吴三桂大吼道,试图给自己和部下壮胆,“冲上去!用重斧砍!用火油烧!骑兵冲锋,势不可挡!”
“关宁铁骑!冲锋!”
“杀!!!”
随着激昂的号角声,三万骑兵发动了。
大地开始剧烈颤抖。万马奔腾的气势,确实足以让任何这个时代的军队胆寒。他们像一股黑色的洪流,卷起漫天尘土,向着那些钢铁怪兽冲去。
然而,对面的坦克并没有停下,更没有慌乱。
“距离一千米!”
“各车组注意!自由射击!让这帮汉奸尝尝工业的味道!”赵云飞在无线电里冷冷地下令。
“轰!轰!轰!”
一百二十门37毫米坦克炮率先开火。
虽然口径不大,但射速极快,而且打的是高爆榴弹。
炮弹落入密集的骑兵阵型中,炸开一团团血雾。人马俱碎,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爆炸声中。
但这只是开胃菜。
当骑兵冲到五百米距离时,真正的屠杀开始了。
“重机枪!扫射!”
每辆坦克上的两挺水冷重机枪同时喷吐出火舌。加上步兵战车上的机枪,一共有近五百挺机枪在同时开火!
“突突突突突——!!!”
密集的弹雨编织成了一张死亡之网,没有任何死角。
冲在最前面的关宁铁骑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战马悲鸣着栽倒,骑士被打得血肉横飞。重甲在机枪子弹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前排倒下,后排撞上来,然后继续倒下。
尸体在坦克阵前堆积成山。
“这……这不可能!”吴三桂在后阵看得目眦欲裂。
他引以为傲的铁骑,连敌人的边都没摸到,就像麦子一样被割倒了?
“冲过去!靠近了就能赢!”吴三桂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终于,有几百名悍不畏死的骑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冲到了坦克面前。
“砍死它!”
一名骑兵挥舞着沉重的开山斧,狠狠地砍在了一辆坦克的侧装甲上。
“当!”
火星四溅。斧头崩了个口子,震得骑兵虎口流血,但坦克连漆都没掉几块。
紧接着,那个巨大的炮塔缓缓转动过来。
“突突突!”
并列机枪一个短点射,将那名骑兵连人带马打成了筛子。
更绝望的是,坦克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它们轰鸣着,直接碾过了尸体堆,碾过了那些还在挣扎的伤兵,向着骑兵的纵深冲去。
“咔嚓!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履带下响起。
对于骑兵来说,失去了速度和冲击力,面对这种刀枪不入、火力凶猛的钢铁堡垒,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王爷!顶不住了!这根本不是人打的仗!”胡国柱哭喊着,“马惊了!都惊了!”
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和火药味,让战马受惊失控,在阵地里乱窜,自相践踏。
三万关宁铁骑,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崩溃了。
“完了……全完了……”
吴三桂手中的宝剑掉在地上。他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尸体,看着那些正在肆意碾压的钢铁怪兽,心中的骄傲、野心、幻想,统统化为乌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多尔衮会死,为什么南明会亡。
这不是战术的失败,这是时代的淘汰。他在用几百年前的战法,去对抗几百年后的科技,结果只能是粉身碎骨。
“王爷,快跑吧!回城里去!”亲兵拉着他的马缰,想要逃回宁远城。
“跑?”吴三桂惨笑一声,“你看天上。”
众人抬头。
只见头顶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十几个巨大的热气球。
“轰!轰!”
几枚炸弹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了宁远城的城门楼上。
城门塌了。退路断了。
“赵司令有令!投降不杀!只诛首恶!”
天空中传来了巨大的喊话声。
战场上,残存的关宁军士兵听到这话,纷纷扔掉兵器,跪在地上,向着那些坦克磕头。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对抗这些“天兵天将”。
吴三桂看着周围跪倒一片的部下,知道大势已去。
他想拔剑自刎,给自己留个体面。
但手刚碰到剑柄,就被一发从远处射来的子弹打断了手腕。
“啊——!”
吴三桂惨叫一声,滚落马下。
几辆坦克轰鸣着围了上来,停在他身边。
赵云飞从指挥车里跳出来,手里提着一支狙击步枪(特制版),走到吴三桂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平西王,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吴三桂,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把你带回北京,去给崇祯皇帝磕头,去给全天下的汉人谢罪,那才是你的归宿。”
“绑了!”
几名特战队员冲上来,像捆猪一样将吴三桂五花大绑,扔进了卡车。
宁远之战,仅仅持续了一个时辰,便以中华国防军的完胜而告终。
三万关宁铁骑全军覆没,吴三桂被俘。
辽西走廊的大门,被彻底踢开。
傍晚,夕阳如血。
赵云飞站在宁远城的城头,望着北方。
那里是锦州,是松山,是当年大明军队流干了血的地方。
“传令全军!休整一晚,明日一早,继续北进!”
赵云飞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下一站——松山!我们要去那里,祭奠洪督师(虽然后来变节,但当年的士兵是无辜的)和那十几万冤魂!”
“告诉李定国副司令,让他带着装甲旅走右翼,沿着海岸线推进。咱们来个钳形攻势,把辽东这锅夹生饭,彻底煮熟了!”
风雪再起。
但这一次,寒冷不再是汉人的敌人,而是成为了清洗旧世界污秽的帮手。
钢铁洪流滚滚向前,向着盛京,向着那个腐朽王朝的最后巢穴,发起了最后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