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凉意已悄然爬上大胤皇宫的飞檐斗拱,却丝毫吹不散麟德殿内紧绷的气氛。今日,北狄“朝贡”使团觐见。说是朝贡,贡品却稀松平常,其真正目的,朝堂上下心照不宣——打探那位被摄政王叶星阑捧在手心、如今已是摄政王妃的司南月虚实。
司南月端坐在叶星阑身侧稍下方的位置,位置虽非最高,却无人敢忽视。她今日并未像寻常宫宴般穿着轻软华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摄政王妃的正式朝服。玄色为底,金线绣着振翅欲飞的鸾凤,层层叠叠的宫绦垂落,庄重而威严。发髻高挽,簪着象征身份的金凤步摇,流苏垂落,随着她细微的动作折射出冷冽的光。她脸上脂粉薄施,眉眼间不见丝毫原主记忆中的怯懦,只有一片沉静的、深不见底的渊海。
叶星阑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面阎王”模样,高踞主位,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紫檀扶手,目光偶尔扫过殿下的北狄使者,如同审视待宰的羔羊,带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然而,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掠过身侧的司南月时,那眼底深处冰封的寒潭便会瞬间融化,流淌出近乎实质的暖意与纵容,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北狄使团首领,一个身材魁梧、满面虬髯的汉子,名叫巴图鲁(意为“勇士”)。他上前一步,操着生硬的大胤官话行礼,目光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司南月,带着几分试探和不易察觉的轻蔑。
“摄政王殿下万安,王妃殿下万安。”巴图鲁粗声粗气地道,“我北狄王心念王妃,特遣我等前来探望,并奉上薄礼。王上想知道,王妃在胤朝可还安好?若有思乡之情,北狄草原永远是您的后盾。” 话语看似关切,却暗藏机锋,将司南月与北狄强行绑定,隐隐暗示胤朝若待她不好,北狄不会坐视。
殿内气氛瞬间更沉凝了几分。一些大臣眉头微蹙,看向司南月,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这位王妃,能接得住这软刀子吗?
司南月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她没有立刻回应巴图鲁,而是微微侧首,对身旁的叶星阑低语了一句,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阿阑,这茶凉了。”
叶星阑看都没看那茶盏,只一个眼神扫过侍立的内监,那内监便如蒙大赦般小跑着上前,小心翼翼地换上了一盏热气腾腾的新茶。整个过程,叶星阑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司南月身上,仿佛殿中一切纷扰都不及她一句“茶凉了”重要。这旁若无人的宠溺,本身就是一种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宣告。
安抚了自家“龙龙”,司南月这才慢条斯理地将目光投向巴图鲁。她没有用大胤官话,而是启唇,吐出了一串流利、纯正、带着北狄王庭贵族特有腔调的北狄语!那声音清越,不高亢,却如同带着冰棱的寒风,瞬间穿透了整个大殿:
“巴图鲁,‘勇士’之名,非靠口舌之利得来。”
仅仅一句话,巴图鲁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他如同被最毒的蛇盯上,浑身肌肉猛地绷紧,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司南月!她怎么会…说得如此纯正?!这腔调…甚至比王庭里一些老贵族还要地道威严!
司南月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她优雅地端起那杯新换的热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度。她的眼神平静地落在巴图鲁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的所有算计。
“替我转告北狄王,”*司南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每一个北狄语的音节都清晰无比地敲打在巴图鲁的心上,“他的‘关心’,本宫心领了。本宫如今是大胤摄政王妃,大胤的山水人情,甚合本宫心意。至于‘后盾’之说…”
她微微停顿,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极轻微的脆响,在寂静的大殿里却如同惊雷。她抬眸,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空与风暴。
“北狄王与其操心千里之外的本宫,不如多想想如何约束好他草原上的狼群,莫要再越雷池半步。”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实质般的杀意与警告,“上次边关‘小摩擦’的教训,想必还没忘干净?若再有下次,本宫不介意…亲自回去,帮北狄王‘清理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四个字,她用北狄语中一个极其古老、专用于部族清洗的词汇说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味!
轰!
巴图鲁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那不是一个和亲公主该有的眼神!那眼神…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瞰着卑微的蝼蚁,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生死的漠然与威严!他仿佛看到了无边无际的血色战场,看到了王庭在烈焰中崩塌!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顺着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站立不稳。他身后的其他使者更是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出。
司南月看着他惨白的脸和滴落的冷汗,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她话锋一转,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当然,若北狄安分守己,与我大胤永结盟好,互通有无,本宫亦会在摄政王殿下面前,为北狄子民的福祉美言一二。是战是和,是福是祸,全在北狄王…一念之间。”
恩威并施,敲打得精准无比!既彻底斩断了北狄试图将她当作棋子的妄想(娘家?不存在的!),又维护了大胤的利益边界,最后还留下一个“和平红利”的诱饵,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胤朝手中。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大胤官员,包括那些原本存疑的老臣,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台上那位仪态万方、气场全开的王妃。她哪里还有半分传闻中和亲路上的怯懦?这分明是一头收敛了爪牙、端坐于凤座之上的洪荒麒麟!仅凭一个眼神,一番言语,便让嚣张的北狄使者如坠冰窟,汗流浃背!
叶星阑全程未发一言。他斜倚在宽大的座椅中,一只手随意地支着下颌,目光专注地流连在司南月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骄傲与宠溺。仿佛她刚刚不是在震慑敌国使臣,而是在为他表演一曲最动人的舞蹈。直到司南月说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直接为这场交锋盖棺定论:
“王妃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巴图鲁,可听明白了?”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下方,如同冰冷的刀锋划过巴图鲁的脖颈。
巴图鲁猛地一颤,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与敬畏:“明…明白!摄政王殿下!王妃殿下!外臣…外臣定当一字不漏转告我王!”
使团其余人等也慌忙跟着跪下,再无半分刚入殿时的气焰。
“明白就好。贡品留下,尔等…”叶星阑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退下吧。”
北狄使团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麟德殿,来时趾高气扬,去时惶惶如丧家之犬,彻底铩羽而归。
殿内,气氛瞬间轻松下来,隐隐带着兴奋。大臣们看向司南月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叹服。
司南月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她侧头,对上叶星阑含笑凝望的眼眸,眼底的冰霜瞬间消融,化作一池春水,带着狡黠与亲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阿阑,我这‘王妃的威仪’,可还过得去?”
叶星阑低笑一声,在满朝文武震惊的目光中,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在桌案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指腹在她掌心宠溺地摩挲着,声音低沉而缱绻:
“吾妻,风华绝代。”
就在这温情脉脉、威仪赫赫交织的瞬间,司南月识海深处,系统000的警报声尖锐而混乱地响起,数据流疯狂闪烁,几乎要冲破虚拟的屏障:
【警告!目标对象精神威压层级…远超预估…逻辑模块…情感模块…深度关联…无法剥离…滋滋…重新定义威胁等级…最高级…滋滋…错误…错误…】
那冰冷的电子音,又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乎“惊恐”的杂音。
司南月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听着识海里的混乱警报,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与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