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正月二十,张雨晴带着张瑞清从外村收来的蘑菇、鸡蛋、鸭蛋,踏上了进城的路。一路上,她脚步轻快,心里盘算着。
到了城里,她先是去了王大娘家。张雨晴一迈进院子,王大娘就迎了出来,瞧见她背着的东西,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她赶忙拉过张雨晴的手,把她往屋里让,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雨晴啊,晌午就在这儿吃饭,大娘给你烙油饼!”
张雨晴笑着摆了摆手:“不了大娘,我还得去黑市,您把您喜欢的东西留下,下次再来陪您吃饭。”
告别了王大娘,张雨晴背着沉甸甸的东西,沿着那有些坑洼的街道,一路来到了黑市。黑市里人头攒动,嘈杂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特的市井乐章。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她带来的蘑菇、鸡蛋、鸭蛋就都卖完了。她顾不上歇口气,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去年联系好的八九家裁缝店。每到一家店,她都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画好的设计图纸,递给老板。那些图纸上,精致的图案仿佛在诉说着时尚的故事,老板们看了,纷纷露出满意的神情,爽快地付了钱。
满载而归的张雨晴在返回火车站的路上,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她急忙加快脚步,像一条灵活的鱼儿一样钻进了人群。
人群中间,一个三十八九岁的中年男人正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表哥,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欠你的钱再等几天,等我缓过来之后,我一定会还给你。”
被称作表哥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劲儿,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他瞪着中年男人,声音又尖又冲:“郭天宇,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得还钱!不还钱我就去你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全都搬走!你知道有困难,难道我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吗?就你家现在这种境况,还指望日后发达?做梦吧!”
张雨晴听到“郭天宇”这名字,眼睛猛地一亮——这难道就是80年代米种子的创始人郭天宇?她悄悄地往人群里挤了挤,仔细打量着郭天宇。只见他虽然面带疲惫,像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但身形却依然挺拔,一米八多的个子,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他的五官立体而深邃,就像雕刻家精心雕琢的作品,确实生得周正。
郭天宇咬了咬牙,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继续苦苦恳求:“表哥,你也看见了,我爸和别人合伙做买卖,被人把钱骗走了,现在他一气之下躺进医院,生死未卜。咱们都是亲戚,看在你妈和我爸是亲兄妹的份上,你能不能容我一段时间?我们的种子公司,我一定会接手打理好。如果你愿意,你借的那500块钱,就当是入股,我给你股份可以吗?”
男人听了,嗤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就像在看一个笑话:“入股?就你这个破公司,入多少赔多少!我大舅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就你这两把刷子,我看够呛!”
郭天宇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声音也变得沙哑,仿佛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表哥,可我现在真的拿不出钱,您就行行好,再容我一段时间……”
“不行!”男人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划破了空气中的寂静,“你实在拿不出钱,我现在就去你家搬东西!”
张雨晴这时往前站了一步,她的眼神坚定而明亮,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不用去搬东西了,他差你多少钱?我替他还。”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投向了她。那男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嘴角撇了撇,语气充满了轻蔑:“你呀?乳臭未干的小黄毛丫头,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别来搅这趟浑水!”
张雨晴好看的眉毛皱了皱,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她回嘴道:“黄毛丫头怎么了?也比你这个上了岁数的大叔强!都是亲戚,何苦把人逼到绝路上?”
她转头看向郭天宇,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大哥,你欠了你表兄多少钱?”
郭天宇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500块。”
张雨晴轻嗤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自信的笑容:“我还以为多少呢,至于这样咄咄逼人吗?三天后,你到他公司去领钱。放心,别看我是个孩子,吐出的唾沫也是一个钉。”
她挥了挥手,就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对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人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有人说:“这丫头是不是傻呀?都不认识,就敢把钱借给他?”也有人说:“看着这个叫郭天宇的,不像没本事的,也许将来真能有作为呢?”“是啊,就怕这小姑娘的钱最后打了水漂……”
随着吃瓜群众渐渐走远,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了空气中。张雨晴用严厉的眼神盯着那男人,语气不容置疑:“都说了让你三天之后去这位大哥的公司领钱,你怎么还不走?”
男人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嘴里撂下句狠话:“我告诉你,你得说话算数,不然到时候我连你一起收拾!”
张雨晴不耐烦地摆摆手,就像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赶紧滚。”
等所有人都走后,张雨晴才转向郭天宇,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大哥,我听你的意思,叔叔现在还在医院抢救,500块钱是不是不够?这样,我给你拿2000块,500块还给你表兄,剩下的给叔叔治病。”
郭天宇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哽咽:“姑娘,我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你就敢借我钱?你不怕我跑了?”
张雨晴笑了笑,笑容如同春风拂面般温暖:“我叫张雨晴,谁都有困难的时候,困难时相互帮衬一把是应该的。我看人的眼光准,你不会骗我的。”
郭天宇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坚定,他认真地开口:“你借给我的钱,我算你入股我们种子公司,我给你40%的股份。”
张雨晴心里一喜,但嘴上却推辞:“大哥,这股份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郭天宇急忙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这种危急关头,我家的亲戚都躲着我,你一个小姑娘肯出手帮我,多给你些股份是应该的。”
说着,他侧身示意:“姑娘,不嫌弃的话,去我们种子公司看看?”
张雨晴点了点头:“好。”
在郭天宇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种子公司。公司不大,坐落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门口的招牌有些破旧,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屋里除了两张桌子、几张椅子,再没别的像样摆设,显得有些简陋。
张雨晴从兜里掏出1000块钱,递了过去,她的动作干脆而利落:“大哥,今天只带了这1000,三天后这个时候,我再把剩下的送来,到时候咱们签合同。”
郭天宇接过钱,手微微有些颤抖,他郑重地写了张欠条递给她:“这是欠条,你收好。”
张雨晴接过欠条,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就像放进了一份珍贵的希望,她笑着说:“那我先回去了,后天见。”
“后天见。”
张雨晴离开种子公司,径直往火车站赶去。她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长长的,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充满希望的故事。不久后,她登上了火车,随着火车的一声长鸣,驶向了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