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低语……宇宙坟场……”
柳镇魂喃喃重复着陆知白的话,脸上的狂热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迷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毕生追求的“真谛”,他坚信能带来新生的“混沌本源”,在陆知白那蕴含着星璇文明智慧的断言下,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但那扇门后的存在显然不愿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坐标”与“锚点”。感受到柳镇魂信念的动摇,那股恐怖的意志放弃了与陆知白“文明屏障”的纠缠,转而如同最狡猾的毒蛇,猛地缠绕上柳镇魂的灵魂!
“不……这是……真正的力量……”柳镇魂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中刚刚浮现的迷茫被更深的混沌与疯狂覆盖,他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吼,周身灵光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漆黑如墨,时而混乱如彩,“你们不懂……秩序是枷锁……唯有打破……才能超脱……”
他的形态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古朴的长袍被撑起诡异的轮廓,一半脸维持着人形,另一半却开始扭曲,浮现出类似那祭坛肉块的质感。他在被门后的存在同化、侵蚀!
“他被污染得更深了!”霍震山冲到陆知白身边,警惕地看着形态剧变的柳镇魂,低声道,“必须尽快斩断那扇门!”
陆知白点头,他同样感受到了门后存在对柳镇魂的强行控制,以及通过柳镇魂这个“桥梁”,门扉正在重新稳定下来的趋势。不能再犹豫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的刺痛与身体的虚弱,将怀中火种最后的力量,连同刚刚从星璇信息中领悟的“认知屏障”之法,尽数灌注于指尖。
那缕金色能量不再化作锋锐的刀形,而是变得如同温暖的流水,又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流水之中,映照出老宅书房温暖的灯光,映照出霍震山捶着胸口嚷嚷要吃饭的憨态,映照出林静漪吹埙时宁静的侧影,映照出苏半夏递来药剂时微蹙的眉头,映照出石磊和7b击掌相庆的瞬间,映照出京都街头,那些在混沌笼罩下依旧努力生存、彼此扶持的模糊面容……
这一剑,不为杀伐,不为毁灭,只为——断舍离!
断不该有之联系,舍痴妄之执着,离虚无之诱惑!
“这一剑,来自人间。”
陆知白轻声说道,仿佛是对柳镇魂,也是对门后的存在,更是对自己坚定的内心诉说。
他并指,再次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道温暖、平和、却蕴含着无数生活细节与情感重量的金色光流,如同涓涓溪流,又如同跨越时空的思念,缓缓涌向那扇混沌门扉,涌向与门扉紧密连接的柳镇魂。
柳镇魂扭曲的脸上,那双被疯狂占据的眼睛,在接触到这温暖金光的瞬间,猛地怔住。金光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是年少时在师父严厉督促下,第一次成功扎出灵动纸雀时的欣喜?是灯下与志同道合的友人激烈辩论非遗未来的热血?还是……某个早已被遗忘的、平凡午后,家人围坐,一碗清茶,几句闲话的温馨?
那些被他视为“枷锁”与“束缚”的、属于“人”的情感与记忆,如同被封存的底片,在这一刻被“人间一剑”的光芒悄然显影。
“我……我……”他伸出一只已经开始异变的手,似乎想要抓住那流逝的幻影,眼中疯狂与清明激烈交战。
门后的存在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更加狂暴的力量涌入柳镇魂体内,试图彻底泯灭这点滴复苏的人性。
但陆知白的“人间一剑”已然降临。
金光并非暴力地冲击,而是如同温柔的潮水,漫过柳镇魂的身体,漫过那扇狰狞的门扉。
滋滋滋……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锅。柳镇魂身上异变的部位在金光的冲刷下,发出痛苦的灼烧声,混沌的气息被快速净化、剥离。他发出一声混合着解脱与痛苦的悠长叹息,眼中的疯狂终于彻底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沧桑,还有一丝……释然?
而那道金光主要的目标——混沌门扉,在与“人间”气息接触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门内流转的疯狂景象剧烈扭曲、崩解,门扉本身变得极其不稳定,边缘的暗红色光痕急速闪烁、明灭,仿佛随时会像肥皂泡一样破碎!
门后的恐怖意志发出了更加暴怒、却带着一丝惊惧的嘶鸣,它疯狂地拉扯着,试图稳住门扉,甚至想要将即将被净化的柳镇魂彻底拉入门内,作为最后的祭品!
“休想!”
霍震山怒吼一声,完好的左拳爆发出最后的、璀璨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流星经天,狠狠砸向门扉与柳镇魂之间那无形的连接通道!
轰!
连接通道剧烈震荡,门后意志的拉扯为之一滞。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
陆知白眼中厉色一闪,并指如刀,对着那扇明灭不定的门扉,做出了最后一个“斩”的动作。
“关门!”
嗡——!!!
温暖的金光如同最后的晚霞,彻底包裹了门扉。那扇通往混沌与虚无的大门,在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叹息声中,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如同幻影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连同那股恐怖的意志,也如同被切断源头的毒潮,迅速退去,只留下地底空间中一片死寂的冰冷。
祭坛彻底黯淡,那颗巨大的眼球闭上了瞳孔,表面的金色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最终“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失去活性的黑色碎片。
噗通。
柳镇魂从半空中跌落,摔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他恢复了人形,但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眼神空洞地望着洞窟顶部,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
地下空间内,只剩下陆知白和霍震山粗重的喘息声。
结束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敢置信的恍惚。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整个皇陵区域,不,是整个京都的地下,传来一阵更加剧烈、更加深沉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底最深处……苏醒!
石磊惊恐的声音从几乎被遗忘的通讯器中炸响,充满了绝望:
“陆顾问!霍队!不好了!地壳应力读数爆表!京都下方……整个关东地区的龙脉……正在被一股未知的力量强行抽取、扭曲!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比那扇‘门’……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