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临江基地恢复了往日秩序井然的节奏。但那份潜藏的警惕,如同无声的暗流,在知情者心底悄然流淌。
接下来的几天,基地内部的气氛有些微妙。表面上,一切照旧:训练场的呼喝声、研究院的仪器嗡鸣、食堂的烟火气,构成了一幅充满活力的图景。然而,“烛龙”计划已在暗中启动,更频繁的随机灵能检测、更细致的行为模式分析,如同无形的筛子,在基地内部悄然过滤着。
陆知白的生活被分割成了几个部分。
一部分时间,他配合张璇的团队,进行与“星海火种”的深度共鸣实验。过程漫长而耗神,他需要极度专注,才能引导造化之力,从火种那浩瀚如星海的信息流中,剥离出相对稳定、可被当前科技和非遗手段解析的碎片。进展缓慢,但并非毫无收获。一些关于基础能量结构优化、精神防护力场构筑的“通用知识”被逐步整理出来,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已让参与研究的人员振奋不已。
“它像一位耐心而博学的导师,只是语言体系和我们完全不同。”张璇看着最新解析出的一段关于“意识锚点”稳定性的数据,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果能完全理解并应用,或许能从根本上提升我们对抗精神污染的能力。”
另一部分时间,他则投入到自身的锤炼中。深海之行的压力,让他对“定义”之力有了新的感悟。他不再执着于对抗或改变大环境,而是更加专注于自身状态的“微调”和极小范围领域的“构筑”。
训练室内,陆知白闭目凝神,手腕上的小影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他周围一米见方的空间,空气的流动仿佛变得迟缓,光线也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偏折。这是他尝试定义的“静滞领域”,虽然范围极小,维持时间也短,但在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方向对了,但精度和稳定性还差得远。”凌清玥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不知何时到来,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她恢复得很快,左脸的疤痕沉寂如常,但气息愈发内敛深沉。
“总比在西伯利亚时像个无头苍蝇强。”陆知白散去领域,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笑了笑。他能感觉到,凌清玥并非单纯的督促,更像是一种……同行者间的砥砺。
“嗯。”凌清玥走近,拿起旁边架子上的一柄未开刃的训练短剑,随手挥了挥,“你的‘定义’,本质是赋予规则。规则需要载体和边界。你的意志是源头,但你的身体、你的能量,乃至你借助的外物,都是规则的载体和边界线。载体越强,边界越清晰,定义的效力就越强。”
她的话总是如此,一针见血,直指核心。陆知白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手腕上的小影。载体……边界……
“我明白了。谢谢。”他由衷说道。
凌清玥将短剑放回原处,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晚上食堂有新做的桂花糕,去晚了就被霍震山抢光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陆知白嘴角不由微微上扬。这种看似平淡的交流,却让他感到一种难得的安心。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同伴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坚实的锚点。
傍晚的食堂,果然如凌清玥所说,弥漫着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气。霍震山正端着一个堆得冒尖的盘子,大声招呼着后来的林静漪和苏半夏。清子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陈砚秋身后,眼巴巴地看着那碟碟金黄诱人的糕点。
“陆哥哥!凌姐姐!这里这里!”清子看到他们,立刻兴奋地挥手。
圆桌旁很快坐满了人。霍震山一边大口吃着糕点,一边含糊地抱怨着下午体能训练的新项目有多变态。林静漪微笑着给他倒了杯消食的灵植茶。苏半夏和石磊低声交流着最近对几种新型解毒药剂的心得。陈砚秋忙着给大家分餐,秀树依旧沉默,但会默默将霍震山扫荡过的餐盘挪开,换上新的。
凌清玥安静地坐在陆知白旁边,小口吃着桂花糕,动作优雅,与旁边霍震山的狼吞虎咽形成鲜明对比。她偶尔会因为清子塞过来一块“最甜的”而微微蹙眉,但在小姑娘亮晶晶的期待目光下,还是会慢慢吃掉。
陆知白看着这一幕,心中那片因内鬼疑云和宇宙阴影而冰冷的角落,被这温暖的烟火气悄然融化。他要守护的,不正是这样的日常吗?这些吵闹的、安静的、可靠的同伴,构成了他愿意为之奋战的世界。
“对了,知白,”陈砚秋像是想起什么,说道,“你之前托我找的那些关于古老能量符文的民俗志异资料,我从资料库深处翻到几本,已经送到你房间了。”
“谢谢陈姐。”陆知白道谢。这是他为了更好理解火种和母亲研究而做的功课。
“客气啥。”陈砚秋笑了笑,随即又压低了些声音,“不过……最近感觉基地气氛有点怪怪的,巡逻和检查好像都严了不少,是出了什么事吗?”
桌面上热闹的交谈声微妙地停顿了一瞬。霍震山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林静漪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苏半夏和石磊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知白面色不变,笑了笑:“可能是最近任务频繁,总局提高了安保等级吧。不用担心,陈姐。”
“哦,这样啊。”陈砚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又忙着去给大家盛汤了。
但这个小插曲,却像一颗石子,在陆知白心中漾开了涟漪。连陈砚秋这样不直接参与战斗和核心研究的人都感觉到了异常,说明内部的紧张气氛确实难以完全掩盖。
晚餐在看似轻松的氛围中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陆知白回到房间,果然看到桌上放了几本古朴的线装书。他随手拿起一本翻看,里面记载的是一些流传于偏远地区的、关于“星陨”、“天哭”、“地脉异动”的古老传说和粗糙符文,大多被视为无稽之谈。但在如今灵气复苏、见识过星海火种之后,这些传说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
就在他沉浸于故纸堆中时,加密通讯器轻微震动,是张璇发来的信息:
“知白,方便吗?来一下三号分析室。关于陈深研究员,有一些……有趣的发现。”
陆知白目光一凝。
平静的日常之下,暗处的涟漪,终于开始显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