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团金瞳里的异光闪过不过瞬息，苏惜棠却觉得后颈发紧。
她伸手去摸雪团脖颈的抓痕，指腹刚碰到那道浅红，幼犬突然抖了抖耳朵，从她膝头跳下来，四爪踩在草叶上，竟在晨露里踩出一串乳白脚印。
姐，你看！小桃举着灯笼凑近，草叶上的乳白痕迹正缓缓渗进泥土，和空间里灵田的土色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暖棚方向传来一声脆响。
苏惜棠抄起灯笼冲过去，就见原本关得严实的木栏被撞开半扇，雪团正蹲在栏顶，银毛在晨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微光。
它的尾巴绷得笔直，尖细的犬鼻朝着村外山林方向翕动，金瞳里映着两簇幽光——像极了深夜里狼的眼睛。
雪团？苏惜棠轻声唤它。
幼犬却纹丝不动，喉间滚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警告什么。
那是...春桃家的襁褓！小桃突然指着篱笆外的竹匾。
春桃刚出月子，每日清晨都把婴儿襁褓晾在篱笆边晒晨露。
此刻竹匾旁的草丛里，一截暗褐色的蛇信子正缓缓游动，蛇身隐在青茅里，只露出三角状的蛇头——是五步蛇！
雪团的呜咽声骤然拔高。
它弓起背，后爪在木栏上一蹬，像道银光射向竹匾。
五步蛇似乎也察觉到危险，蛇头猛地扬起，却在半空被雪团一口咬住七寸。
蛇身疯狂扭动，雪团的前爪死死按住蛇背，利齿越咬越紧。
不过片刻，蛇身突然瘫软下来，原本暗褐的鳞片泛起诡异的青黑。
蛇毒发作了？小桃举着灯笼凑近，见蛇头处渗出黑血，可雪团没被咬伤啊！
苏惜棠蹲下身，雪团松开嘴，蛇尸掉在地上。
她捏起蛇头仔细查看，发现蛇眼瞳孔涣散，七寸处有两个极浅的牙印——根本没见血。它是用牙风震碎了蛇的毒囊？她转头看向雪团，幼犬正舔着自己的爪子，金瞳里的异光淡了些，却仍泛着温润的乳白。
这不是普通的咬合力。张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丈不知何时披衣赶来，佝偻着背蹲在蛇尸旁，枯枝般的手指划过蛇身，五步蛇的毒囊在头部两侧，这蛇的毒囊全破了。他抬头看向雪团，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这犬...能嗅毒！
它是闻出了蛇毒的位置，才精准下口！
苏惜棠心头一跳。
她想起昨夜空间灵泉里那三道羊形虚影，想起石壁上畜通灵，乳养德的刻痕。
雪团是大黑最瘦弱的崽子，自打出生就抢不到奶喝，是她每日用灵乳汤喂它——难道灵乳不仅养身，更能开灵？
周婆，把大黑的乳量记录拿来。她转身对闻声赶来的周婆道，小桃，把雪团这月的进食单理出来。又摸了摸雪团的脑袋，幼犬立刻蹭她手心，从今儿起，雪团的灵乳汤减半，但每日加训嗅物、夜巡。
为啥减？小桃急了，它才刚立了功！
灵乳是宝，但惯着吃会废了灵性。苏惜棠指尖点在雪团脑门上，幼犬歪头舔她手指，咱要养的是能护村的神犬，不是只会喝奶的软蛋。
这夜，等所有人散了，苏惜棠又摸进空间。
灵泉的乳白雾气更浓了，水面浮着层细碎的金芒，那三道羊形虚影竟真的跪了下来，脖颈贴着泉面，每饮一口，泉中便腾起一缕乳光。
她伸手接了一缕，乳光落在掌心凝成水珠，入口清甜，比大黑的乳汁多了几分甘冽——这是真正的灵乳！
成了。她望着泉眼处不断涌出的乳白泉水，喉咙发紧。
从前得靠大黑产乳，如今灵泉自涌，往后青竹村的灵乳供应再不受制于牲畜。
阿棠。关凌飞的声音从空间外传来。
她退出玉佩，见丈夫抱着块青竹，竹身上还沾着新鲜的竹屑，我在泉眼外搭了乳泉阁，竹墙能挡潮气，飞鸢在顶上守着。他指了指院角新搭的竹屋，飞鸢正蹲在屋檐，鹰嘴啄了啄竹梁，发出轻响，除了你，谁也别想碰这泉。
苏惜棠眼眶发热。
她知道关凌飞为搭这竹屋熬了整夜——他的虎口还沾着竹刺扎出的血珠。这泉不是我一个人的。她握住他的手，是青竹村的命脉。
关凌飞没说话，只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飞鸢突然振翅而起，在竹屋上方盘旋三圈，发出清亮的啼鸣，像是在应和。
第二日晌午，李婉儿的马车进了村。
但这次没有管家，没有随从，只有个素衣女子站在村口，手里提着个蓝布包袱。
她望着晒谷场上喝灵乳汤的老妇——那是从前连路都走不稳的王奶奶，此刻正端着陶碗和人说笑；又望着跑过她脚边的孩童——那是春桃家眼生翳子的小娃，此刻眼睛亮得像星子。
苏娘子。李婉儿转身时，素衣下摆沾了草屑，我原以为神物该供在高阁，可你们...她喉结动了动，把神迹过成了日子。
她解开蓝布包袱，露出叠得整齐的地契：这亩良田，不换乳饼了。
我想跟周婆学挤乳，跟你学识草。她指了指村东头的荒宅，我在县里请了大夫，等医堂盖好，青竹村的老幼看病，分文不取。
苏惜棠接过地契，触到她掌心的薄茧——竟是连夜赶路磨出来的。
她望向灵田方向，仿佛能看见乳泉里那三头灵羊虚影，听见石壁上的金光大字在回响。
夜更深时，苏惜棠翻出《灵化录》，在地契上压了块青竹镇纸。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她新记的那页上：雪团，银犬，灵乳养至三月，觉醒嗅毒、夜视之能。
培育法：限乳量，重训用。
忽然，玉佩在她颈间发烫。
她摸进空间，就见乳泉中央浮起颗双色珠，红如血，白如乳，正随着泉波轻轻跳动。
更远处的山影里，龙血藤的枝蔓在月光下摇曳，像是在召唤。
补天之行...她轻声呢喃，指尖抚过双色珠，该准备了。
晨光初照时，李婉儿站在村口老槐树下。
她素衣简饰，发间只别了根竹簪，却在青石板上跪得笔直。
晨雾里传来春桃的惊呼：李娘子，你这是作甚？
她没说话，望着渐亮的天色，眼底有什么东西，正像灵泉里的乳光，一点一点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