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一楼的咖啡餐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在原木色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新鲜出炉面包的麦香,本该是让人放松的环境,但张铭和苏晓雯对面而坐的这张小圆桌上,气氛却有些凝重。
两人点的午餐已经送上来了——张铭点了份经典的英式炸鱼薯条,金黄酥脆的鱼排上还冒着热气;苏晓雯则选了海鲜意面,奶油白酱裹着弹牙的意大利面,点缀着新鲜的虾仁和蛤蜊。
但此刻,两人都没有开动的意思。
苏晓雯手里的银叉子机械性地在盘子里转动,将意面卷起,又松开,再卷起,再松开……这个动作重复了七八次,面条在盘子里画出一个又一个螺旋。
张铭认得这个小动作——每次苏晓雯陷入深度思考模式时,她总会这样无意识地重复某个动作,就像程序员思考bug时会不停地转笔一样。
果然,大约十几秒后,苏晓雯放下餐叉,抬起头来。她的眼神比刚才更加锐利,像是终于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了关键的线头。
也许......包裹里装着的,不是黄志远.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张铭能听见。咖啡厅里其他客人都在享用午餐,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对话。
什么?张铭猛抬头,有些惊讶于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苏晓雯伸出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涂指甲油,干净利落。
第一个问题,她竖起食指,你刚才说,黄志远失踪的医院叫什么来着?
布罗德莫尔安全医院。张铭回忆着,许教授特意强调过这个名字,说是专门收治高危精神病患者和植物人的特殊医疗机构。
苏晓雯立刻掏出手机,动作熟练得像个职业黑客。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先是打开地图软件,输入医院名称,等待定位加载完成后,又切换到测距工具。
你看,她把手机屏幕转向张铭,上面的地图清晰地标注着两个红点——一个是布罗德莫尔医院,另一个是他们的Iq公寓,这个医院在城西南郊,我们公寓在城北。
她用两根手指在屏幕上做了个拉伸的动作,地图随之放大,一条虚线出现在两点之间,旁边跳出一串数字。
直线距离23公里,苏晓雯的语气像在做实验报告,精确而冷静,如果开车走高速,不堵车的情况下最快也要25分钟。走普通道路的话,凌晨三点虽然路况好,但要绕路,至少35到40分钟。
她顿了顿,目光从手机屏幕转到张铭脸上:而如果是背着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步行……
她快速在手机计算器上敲了几个数字:假设戴安娜的体力异于常人,能保持每小时6公里的速度——这已经是负重情况下相当快的速度了——23公里至少需要将近4个小时。
张铭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跳动。他之前确实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被戴安娜背着包裹黄志远失踪这两个信息的巧合性冲昏了头脑,直接把它们强行关联在了一起。现在被苏晓雯这么一分析,逻辑上的漏洞简直大得能开卡车。
我突然很想念我妈做的红烧肉,至少那个不会要我命——我是说,不会让我的大脑这么费油。
那么问题来了,听到张铭的自我调侃,苏晓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继续说道,她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但张铭能听出其中蕴含的锋芒,如果戴安娜真的是去医院带走了黄志远,她为什么不用交通工具?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在空气中发酵:一个专业的特工或佣兵,在执行这种需要转移的任务时,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好撤离路线和交通工具。这是常识。哪怕是普通的搬家公司,也不会让员工扛着冰箱走二十公里吧?
张铭被这个比喻逗笑了,是啊,这确实说不通。戴安娜看起来很专业,不像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也许她用了交通工具?张铭试探性地说,同时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薯条,比如开车到公寓附近,然后再扛上楼?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凌晨四点她能回到公寓了。
那就更奇怪了。苏晓雯摇摇头,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如果她有车,为什么会在凌晨三点多出现在李惠莉小店那条巷子里?
她拿起旁边的番茄酱瓶,若有所思地在指尖转了转,然后挤出一小坨在盘子的左下角。
这是医院。她用叉子尖轻轻点了点那个红点。
又挤了一坨在右上角:这是我们的公寓。
最后在右上角旁边又加了一个点:这是李惠莉店里的巷子。
张铭看着她这个操作,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学霸的世界果然与众不同,别人用番茄酱是调味的,她用来画地图。
苏晓雯拿起叉子,在第一个点和第二个点之间画了一条直线:如果戴安娜真的是去医院偷了黄志远,她的路线应该是这样——从西南到东北,一条直线,或者稍微绕点路避开监控。
然后,她的叉子突然在盘子上拐了个诡异的弯,从医院的点先往东绕了一大圈,再折向北,最后才到达巷子的位置。
但实际上,她用叉子敲了敲第三个点,她却出现在这里。这不是绕路——
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这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就像你要从北京去上海,结果先跑到哈尔滨转了一圈。除非她脑子进水了,或者——
张铭盯着地图,不得不承认苏晓雯说得对。那条巷子确实很偏僻,他去过几次李惠莉的店,每次都要绕好几个弯才能找到。如果不是特意要去那里,正常人根本不会路过。
或者……张铭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除非她去那条巷子,本来就有特殊目的?
bingo!苏晓雯打了个响指,眼睛里闪过赞许的光芒,这就是我想说的。她出现在那里,一定有原因。但具体是为什么......
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了,昨晚惠莉姐说过,那条巷子里除了她的店,其他都是对外出租的仓库。大部分都空着,偶尔有人租来堆放货物。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她是去仓库!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苏晓雯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果她背着的包裹需要找地方暂时存放,那些仓库确实是个好选择——偏僻、无人、没有监控。
但是被人发现了,张铭接话道,或者说,被人跟踪了。所以才会在巷子里发生打斗。
没错,苏晓雯点点头,但眉头又皱了起来,可这就引出了第三个问题——那些围攻她的人是谁?
正说到关键处,邻桌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
妈妈!我的冰淇淋掉了!呜呜呜呜——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桌边,手里握着空荡荡的蛋筒,地上是一滩正在融化的草莓冰淇淋。那哭声之响亮,简直能掀翻屋顶。
咖啡厅里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包括正在分析犯罪现场的两人。
张铭和苏晓雯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们是不是太入戏了?张铭揉揉太阳穴,搞得像在演《神探夏洛克》。
你是华生,苏晓雯调侃。
为什么我不能是福尔摩斯?
因为福尔摩斯不会在分析案情时说想吃红烧肉。
张铭:(′?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