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时间仿佛倒流。许令仪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个夜晚的记忆，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猛地涌了上来。
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蜷缩着，将脸埋在这个男孩的后背，感受着那让她无比安心的触感和心跳……
而此刻，那心跳，正隔着薄薄的衣料，再次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防备的亲密接触，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冷静和骄傲。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疯狂飙升，心脏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想推开他，却浑身发软。
她只能偏过头，避开他那灼热的视线，用一种带着颤音、毫无威慑力的声音低喝：“……起来！”
张铭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在她耳边轻声问道：“那……书单的事？”
许令仪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她闭上眼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回去就发给你！快、松、手！”
得到承诺的瞬间，张铭心中一阵狂喜。酒精、胜利的喜悦和眼前她那泛着红晕、微微喘息的脸，让他头脑一热。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许教授，而是一个在酒精作用下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带着一丝无助和惊慌的女人。一种前所未有的的冲动，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看着她那因紧张而抿紧的、形状优美的嘴唇，鬼使神差地，慢慢地，低下了头……
许令仪感受到了他的意图，身体瞬间僵硬，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疯狂地颤抖，但在她混乱的思绪中，竟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抗拒，只有一种荒唐的、仿佛本该如此的宿命感，让她放弃了抵抗。
空气变得滚烫，暧昧的气氛在小小的卧室内发酵到了顶点。
就在两人的嘴唇即将碰到的前一刻——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先是陈昊压着嗓子的抱怨：‘哎！林悦你别挤我，我听不见了！’，紧接着，伴随着苏菲一声小小的惊呼，‘咚’的一声闷响，似乎是谁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门板上。
最后，是一阵稀里哗啦的、仿佛人体保龄球般滑倒的声音。
这声突如其来的混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惊破了卧室内那粘稠而暧昧的空气。
许令仪和张铭像是两只受惊的兔子，闪电般地弹开。
张铭连忙起身，顺势将她也拉了起来。
“我……我回去了！”许令仪一秒钟都不愿多待，她飞快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甚至不敢再看张铭一眼，快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八卦小分队”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我们只是路过”的无辜，还有一个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龇牙咧嘴的陈昊。
她没有说一个字，径直穿过人群进了厨房，拿起自己的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寓。
随着许令仪的离开，那股强大的气场也随之消散。几人自知理亏，纷纷找借口，作鸟兽散。
……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公寓终于彻底恢复了宁静。
张铭将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头枕着双手，翘着腿，望着天花板。今晚发生的一切，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社恐而神秘的新邻居，林悦的敏锐，小苏的分析，陈昊的爽朗……以及最后，那个几乎要发生的吻。
他忍不住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细腻的触感，鼻尖也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混合着酒香和清冷体香的、独特的味道。
“玩脱了啊……”他苦笑着自言自语，心里却并不后悔。
就在他思绪纷飞之际，一阵轻柔的、极有礼貌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
这么晚了，会是谁？
张铭疑惑地起身开门，看到的，是站在门口的苏晓雯。她已经换下了一身喧闹，只穿着简单的居家服，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波澜，又恢复了那份独有的、月光般的温柔。
“方便聊聊天吗？”她抬起头，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她身上，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里，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情绪。
“当然。”
两人没有在房间里谈，而是默契地走出了公寓，在楼下那片被月光笼罩的小花园里，并肩散着步。夜风微凉，带着玫瑰花的香气，吹散了些许酒意，也让人的心绪渐渐沉静下来。
“你和许教授……”最终，还是苏晓雯先打破了沉默，“你们的关系，好像比我想象的要好。”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是在质问，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她刚刚观察到的事实。
张铭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看着苏晓雯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眸，有一种将关于笔记和游戏的一切脱口而出的冲动。
但话到嘴边，理智又将他拉了回来。那个秘密太过惊世骇俗，不仅无法解释，更可能会给她带来危险。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决定，选择一种不触及核心，但同样足够真诚的方式来回应。
“也算是吧。”他将自己如何“偶然”看到那篇关于“生物机械共生”、“神经接口”的前沿综述，又如何为此感到震撼与焦虑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所以，我才想请她这位专家，给我指导一下。”他看着苏晓雯，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表演成分。
苏晓雯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看着张铭脸上那份前所未有的、对未知知识的向往与渴望，心中那份因为“吃醋”而产生的、小小的疙瘩，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
有敬佩，有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属于学霸的……好胜心。
生物机械、神经接口……这些她同样只在期刊上瞥见过、却从未深入研究过的领域，这个才入学不久的男孩，竟然已经立志要去探索了。
“原来，在我还满足于完成课业的时候，你已经……在看那么遥远的东西了。”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一种强烈的、不想被他甩在后面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张铭口袋里的手机“嗡”地一下，震动了。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封来自许令仪的邮件，发件人一栏清晰地显示着她的名字，而邮件标题则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阅读清单和安排】
张铭没有避讳苏晓雯，】很自然地，将手机屏幕，侧向了她。
苏晓雯凑了过来，一缕带着洗发水清香的发丝，轻轻划过张铭的脸颊。
只见屏幕上，那份被命名为【第一阶段入门读物】的文档里，罗列着一排排令人头皮发麻的书名——《分子生物学原理》、《生物化学：一本分子学的途径》、《遗传学分析》、《坎贝尔生物学》、《神经科学：探索大脑》……
每一本，都是该领域内圣经级别的巨着。
而在书单的最后，还有许令仪用红字标注的一段详细的阅读指南，清晰地规划了每一本书的阅读顺序、重点章节，甚至标注了哪些部分可以略读，哪些部分必须精读并提交报告。
详尽、具体、充满了无可辩驳的专业性。
看着这份“地狱级”的书单，苏晓雯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渐渐地，燃起了一团明亮的、名为“斗志”的火焰。
她看向张铭，认真地说道，“你说的那些领域，我也很感兴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份学习清单，我想一起学！”
张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眼中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当然不介意！我正愁一个人学太孤单，坚持不下来呢！”
她抬起头，迎着月光和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极淡、却足以让星辰失色的笑容。
“那接下来的日子，”她说，“由我们一起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