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加tris的时候要慢一点，不然容易结块。这个东西加进去之后，有时候会产生一些白色的沉淀，不用担心，那是正常现象，我们后面再用滤纸过滤掉就行了，就是会稍微麻烦一点……”
周倩正说着，一个带着一丝困惑和好奇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了起来。
是张铭。
“那个……学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嗯？怎么了小学弟？”周倩闻言停下了动作。
张铭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谦虚、无比真诚的、属于“萌新”的求教表情。
“学姐，我之前为了面试，在网上乱看文献的时候，好像看到一篇特别老的论文里，提过一个很有趣的技巧。它说……在配这种含有EdtA的碱性缓冲液时，如果先不加tris，而是先用少量水，把EdtA通过高频声波震荡的方式强制溶解，再加入tris和其他试剂，就可以完全避免沉淀的产生，还能大大缩短溶解时间。学姐，真的有这种操作吗？还是说那篇论文是在瞎说啊？”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像是一个刚刚入门、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萌新在虚心求教，又精准地、将那个足以颠覆常规操作的“核心科技”给抛了出来。
周倩闻言，彻底愣住了。
“高频声波震荡？先加EdtA？”她那颗属于研究生的、聪明的脑袋，因为这两个从未听过的概念，而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她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吧？EdtA在碱性环境形成之前，极难溶于水，这是常识啊。先加它，那得搅到猴年马月去？”
“对啊，所以那篇论文才说，要用‘高频声波震荡’嘛。”
张铭一脸的“我也不懂，我就是个搬运工”的无辜表情。
这段奇怪的对话，很快就吸引了周围其他学生的注意。
那个名叫马克的白人学长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什么新方法？我配了两年这个了，不都是先加tris吗？” 一时间，小小的实验台旁，围了好几个好奇的脑袋。
而站在不远处的许令仪，在听到“高频声波震荡”这几个字时，她那双总是清冷的凤眸，第一次，真正地，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极致的震惊！
她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这个技巧，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前苏联的生物物理学家在一篇极其冷门的期刊上偶然提出的，因为当时的设备条件限制，根本无法实现，所以很快就被主流学界遗忘了！我也是上个月在整理一篇综述的时候，才从故纸堆里把它翻了出来，正准备这周开组会的时候，介绍给大家啊！”
她看着那个正被众人围在中间、一脸“无辜”的张铭，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
她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声音依旧清冷，但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说得没错。” 她一开口，全场瞬间安静。 “理论上，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用超声波破碎仪产生的高频震荡，确实可以在分子层面，强制打破EdtA的溶解壁垒。
”她看了一眼还处于震惊中的周倩，“你按照他说的，试一次。”
在导师的亲自指令下，一场由“萌新”主导的“教学实验”，就这么离奇地展开了。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周倩精准地、按照埃文斯博士的技巧，先称量了EdtA，用超声波破碎仪处理，再加入tris…… 结果，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澈！ 整整五升的缓冲液，从头到尾，都如同最纯净的水一般，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沉淀！而且整个过程，比传统方法，快了不止半个小时！
“卧槽……”
“oh my god！”
“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实验室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
周倩看着那桶清澈的溶液，又看了看身旁这个刚入职不到一个小时的“小学弟”，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小学弟……你……你真是个天才！”
张铭在不好意思地收下学长学姐们的“膝盖”后，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靠……埃文斯那个老银币，原来这么牛逼的吗？他随便念叨的几句，竟然是这种级别的干货？那……他留给我的那本笔记……”
他感觉，自己背包里那本黑色的笔记本，估计会装着不少类似很有用的知识。
张铭有些期待。
“好了，都散了吧。” 许令仪挥了挥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示意还在围观的学生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但看向张铭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好奇。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快到午餐时间了。
然后，她那双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的凤眸，再一次，落在了张铭的身上。
“既然你看的文献这么管用，流程也看明白了。”她嘴角勾起一抹腹黑的弧度，那眼神，像一只盯上了猎物的、优雅的猫，“那你，自己单独配一次。我看着。”
“啊？” 张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
“有问题吗？”许令仪微微歪头，看着他那副像是被雷劈了的表情，心情莫名地愉悦了起来。
“没……没问题！” 在许令仪那充满了压迫感的目光下，张铭只能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实验室里其他准备去吃饭的学生，都听到了这段对话。
他们纷纷回头，用一种充满了同情、怜悯，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了张铭一眼，然后都陆陆续续地脱下实验服，结伴离去。
临走前，之前那个被张铭帮过忙的戴维学长，还特意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兄弟你保重”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加油。”
周倩也准备去吃饭门口，回头看了看被导师“单独留下”、像个准备上刑场的小可怜一样的张铭，又看了看那个正饶有兴致地、抱着双臂、准备亲自“监工”的许令仪。
张铭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她。
救救我！救救我！
周倩想了想，立刻又迈着小碎步，凑了上来，脸上带着无比热情的笑容： “学弟，你是不是饿了？”
张铭猛点头。
太对了学姐！我就知道你懂......
“放心！”周倩拍着平板胸，用一种“包在我身上”的语气，让二人安心在实验室里待着，“你们忙着！午饭我等下去食堂帮你们带回来！”
！！！
学姐你坑我！
看着周倩哼着小曲、乐呵呵地离去的背影，张铭感觉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