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我、胖子、阿斌、阿文、张达,在会所办公室开会。
办公室里气氛很压抑,龙叔的警告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兄弟心头。
谢斌“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声。
“谈?有什么好谈的。”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龙叔摆明了就是要摁死我们,我们现在兵强马壮,怕他个鸟。就得打,打服他,把他打趴下,以后这一片,我们就是大庄家。”
他说得激动,面红耳赤,右手下意识地抬起来,摸向自己右侧腰间。那里,有一道早年间替人平事留下的长条刀疤,早就愈合了,只留下一道凸起的疤。
“斌哥,”胖子皱着眉,语气带着担忧“龙叔根深蒂固,我们刚起来,步子迈太大,树敌太多会死得快,能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先谈谈?”
谢斌像是没听见胖子的话,他的注意力仿佛都集中在了腰间那道伤疤上面,眼神里的阴冷更重了:“大哥,你别犹豫了,我们不能怂,这口气要是咽下去,兄弟们的心就散了,我说就得干。”
他最后那句“就得干”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那只放在腰间的手猛地握成了拳头,青筋凸起。
坐在角落的阿文低着头,不敢看阿斌。张达则眼神复杂,目光不停在我和谢斌之间游移。
我看着阿斌,看着他那只紧握的、青筋暴起的手。
那不仅仅是一个动作,那是一种记忆,是无数次街头火拼的条件反射。
我缓缓吐出一口烟。
“阿斌”我的声音不高,却让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龙叔不是街边拎着砍刀的粉仔。有些仗,光靠拳头,只怕打不赢。”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火焰跳动了一下,那只握拳的手,有些不甘地松开了。
我先把龙叔电话的内容,以及阿文初步摸到的一点关于龙叔背景的信息,再次跟所有人明确了一遍。
话音刚落,阿斌又“噌”地站了起来,拳头砸在厚重的实木会议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烟灰缸都跳了一下。
“妈的,欺人太甚。”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面胖子的脸上“三成利润?他龙叔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躲在暗处的老乌龟,也敢对咱们指手画脚?大哥,这绝对不能答应。上次你能弄了他的小弟刘三手,这次我们一样可 以弄了他。”
他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咱们现在兵强马壮,刚搞定附近的六合彩和大部分的麻将馆,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怕他个鸟,要打就打,我就不信,他龙叔是三头六臂。他敢伸爪子,咱们就集中所有力量,跟他干到底。打服他,打怕他,到时候,别说三成,他的地盘,他的渠道,全是咱们的!咱们就是新的大庄家。”
谢斌充满了一种近乎狂热的战意,他手下那几个小弟,虽然没资格进这个会议室,但他们的态度,无疑的阿斌一样。
“阿斌,你冷静点!”胖子忍不住开口“打?拿什么打?龙叔不是街面上的小混混,他根深蒂固,关系网盘根错节,咱们刚起来,根基不稳,跟他硬碰硬,就是以卵击石。到时候损失有多大,你想过没有?场子还要不要?生意还做不做?兄弟们怎么办?难道都跟着你去拼命吗?”
他转向我,语气急切:“皮哥,不能冲动啊,龙叔这种级别的人物,咱们现在得罪不起。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谈谈?哪怕暂时吃点亏,答应一部分条件,先把眼前这关过了,争取时间,等咱们实力更强了再说?或者,看看能不能找到中间人,缓和一下关系?”
“谈?怎么谈?跪下谈吗?”谢斌猛地打断胖子,重重的拖了一张凳子过来“胖子!我看你就是被吓破胆了,前怕狼后怕虎,坐着又怕蚂蚁咬屁股。咱们能走到今天,是靠谈出来的吗?是靠打出来的。”
“你。”胖子被怼得脸色通红,气得浑身发抖“我这是为了大家着想,为了咱们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家业着想。逞一时之快,把大家都拖进火坑,那就是义气吗?那是愚蠢。”
“你说谁愚蠢?”谢斌“砰”地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身体前倾,几乎要隔着桌子揪住胖子的衣领。
“都他妈给我坐下。”我猛地一声低吼。
阿斌和胖子同时一震,阿斌喘着粗气,狠狠瞪了胖子一眼,不情愿地坐了回去。胖子也颓然坐下,双手抱着头,一脸苦闷。
一直沉默着的阿文,缓缓开口,试图缓和气氛:“斌哥,胖哥,都消消气。龙叔来者不善,这是肯定的。硬拼,风险确实极大,正如胖哥所说,可能伤筋动骨。但完全妥协,也的确后患无穷,如同斌哥所言,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另外两人:“我的想法是,能不能双管齐下?一方面,像皮哥吩咐的,继续深挖龙叔的底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弱点,或者他有没有其他的对头,咱们能不能借力?另一方面,咱们也可以做一些不触及核心利益的让步,比如,暂时停止对外扩张,先稳住现有地盘,同时暗中准备,看看能不能找到更稳妥的应对方法?或者说,咱们能不能想办法,跟龙叔上面更厉害的人物搭上线?”
阿文的话,带着他惯有的圆滑,试图在激进和保守之间找到一条中间路线。
但此刻,这显然无法让争论的双方满意。
“有限的让步?那不就是认怂吗?”谢斌哼了一声,对阿文的提议不屑一顾“等他摸清了咱们的底,准备得更充分了,再来收拾我们?到时候死得更惨!”
“那也总比现在就去送死强。”胖子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阿文,你说得轻巧!龙叔那种人,是你能随便找到弱点的?借力?借谁的力?谁肯为了咱们去得罪龙叔?”
一直没说话的张达,这时也闷声闷气地开口了,他看了看谢斌,又看了看我:“我,我听皮哥的。皮哥说打,我就打。皮哥说谈,我就谈。” 他的态度很简单,忠诚,但没有自己的主见,或者说,他的主见就是跟随我。
会议陷入了僵局。观点鲜明地分成了两派:以谢斌为首的激进派,主张不惜一切代价硬扛到底;以胖子为首的保守派,主张暂时妥协,等待时机。
我知道,最终还是需要我来拍板。
我看着下面这几位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此刻却因为外部的威胁而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心里一阵刺痛,更是一阵莫名的烦躁。
谢斌的激进,背后是他不断膨胀的势力和自信心,甚至可能夹杂着一些我不愿深想的对于更高权力地位的渴望。他不再满足于只是一个打手,他想要更大的话语权,而这次对抗龙叔,在他看来就是一个确立权威的绝佳机会。
胖子的保守,源于他对对风险的天然恐惧,一直以来,他都在求稳。他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怕兄弟们流血受伤。他的担忧,同样有道理。
我理解他们各自的立场,但正是这种理解,让我更加为难。
选择硬扛,我们有可能迅速崛起,也可能瞬间覆灭。
选择妥协,我们可以获得喘息之机,也可能就此沉沦,沦为龙叔的菜。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指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皮哥”胖子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恳求。
“大哥,下决心吧!”阿斌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战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
我猛地睁开眼,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我知道,我必须立刻做出决定,否则,不用等龙叔动手,内部就要先乱了。
“都别吵了。龙叔那边,我的态度是,”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们瞬间集中过来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主动挑衅,但也绝不跪着求和。”
这话一出,阿斌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胖子则像是松了口气。
“阿文,调查龙叔底细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弱点,抓紧,我要尽快看到具体的东西!”
“明白。”阿文立刻应下。
“阿斌,”我看向他“你的人,给我收紧了,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对龙叔的势力或者相关产业有任何动作,但是,各个据点和小弟,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如果龙叔的人敢先动手,给我往死里打,打出我们的气势,但记住,是反击,不是主动出击。”
阿斌咬了咬牙,似乎对我的想法有些不满,但还是重重应道:“嗯。”
“胖子”我最后看向胖子“资金方面,做好最坏的打算,另外,想办法,看能不能通过其它渠道,给龙叔递个话,语气放软一点,就说我们愿意谈,但三成利润实在难以承受,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注意,只是试探,不是认怂。”
“好,我马上去办。”胖子连忙点头。
“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了吗?”我问道。
“清楚了!”
“散会!”
龙叔只给了三天,这三天,是危机,也可能……是转机。
我拿起桌上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弥漫整个身体。
这场风暴,看来是躲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