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仙台的静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瑶池仙子带来的两个消息——凌霄宗藏经阁失窃、机关子遇袭——像两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机关子前辈现在怎么样？”严靖杰沉声问。
“还在昏迷。”瑶池仙子摇头，“丹霞仙子正在全力救治，但他的神魂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残缺不全。那种伤痕……不是仙土已知的任何手段造成的。”
“银色的鱼。”寇敏低声道，“他在幽冥看到过。”
瑶池仙子看向她：“幽冥也有？”
“摆渡人警告过我们。”严靖杰将幽冥之行的经历简要说明，重点提到魂潮中出现的银色鱼影，以及收割者收集死亡数据的推测。
瑶池仙子听完，脸色发白：“所以……他们不仅在观测，还在主动‘取样’？机关子的神魂，就是样本之一？”
“恐怕是的。”严靖杰点头，“而且他们的行动越来越大胆。之前只是腐蚀弟子道心，现在直接对太上长老下手。这说明他们要么已经完成了初步渗透，要么……时间紧迫，不得不冒险。”
“时间紧迫？”墨渊皱眉，“什么意思？”
“他们在准备什么。”严靖杰走到窗边，望向凌霄宗方向，“收集世界屏障资料，采集高阶修士神魂样本，观测死亡与轮回……这些数据组合起来，像是在研究‘如何突破世界屏障’，以及‘如何高效收割高质量灵魂’。”
他转身，眼神锐利：“他们要动手了。不是小规模渗透，而是……全面入侵。”
瑶池仙子倒吸一口凉气：“你确定？”
“直觉。”严靖杰道，“但我的直觉，往往是混沌之心对危机的预警。”
京室陷入沉默。
许久，瑶池仙子才开口：“我会立刻禀报宗主，加强戒备。但问题是……敌在暗处，我们连他们是谁、有多少人、藏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有办法找到他们。”严靖杰忽然道。
“什么办法？”
“用我自己当饵。”
寇敏猛地站起：“不行！”
“听我说完。”严靖杰安抚她，“我现在身怀冥河魂钢，又领悟了死亡真意，对那些‘银色鱼’来说，应该是非常有价值的样本。如果他们真的在收集特殊数据，那我主动暴露，他们很可能会来‘取样’。”
“太危险了！”墨渊也反对，“机关子前辈都遭了暗算，你——”
“我有他们没有的东西。”严靖杰伸出右手，掌心浮现一团灰蒙蒙的混沌之气，“混沌。收割者的观测体系建立在‘可计算’的基础上，但混沌不可计算。当他们试图观测我、取样我时，混沌会干扰他们的感知，甚至……反向侵蚀他们的观测链路。”
他看向寇敏：“你记得混沌纪元残卷里那段话吗？‘混沌化万法，亦可化万法之隙’。他们的观测手段也是一种‘法’，混沌可以找到其中的缝隙，顺藤摸瓜，定位他们的位置。”
瑶池仙子若有所思：“你是想……钓鱼执法？”
“对。”严靖杰点头，“但需要你们的配合。瑶池前辈，请帮我安排一场‘公开讲道’——就以我在幽冥领悟的‘生死真意’为主题，邀请各宗年轻弟子听讲。规模越大越好。”
“你要大张旗鼓地展示自己的特殊？”瑶池仙子皱眉，“这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我本来就是。”严靖杰苦笑，“从腐化之心认出我开始，我就已经被标记了。与其被动等待袭击，不如主动设局。”
寇敏握住他的手，眼神挣扎，但最终点头：“我帮你。造化之力可以掩盖你的真实状态，让‘鱼饵’看起来更诱人，同时保护你的神魂不被真正侵蚀。”
墨渊叹口气：“老夫也豁出去了。我会在讲道场地布下‘天罗地网阵’，虽然不一定能困住那些家伙，但至少能记录下所有异常波动。”
“那就这么定了。”瑶池仙子起身，“我去安排。三日后，凌霄宗‘问道峰’，生死真意讲道。我会让消息传遍仙土各宗——毕竟，能领悟死亡真意的生者，万年难遇。”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严小友，保重。仙土的未来……可能真的系于你一身了。”
瑶池仙子离开后，寇敏紧紧抱住严靖杰。
“答应我，不要冒险。”她声音颤抖，“如果你出事，我……”
“我不会出事的。”严靖杰轻抚她的背，“我们还要一起回妖灵界，一起升级希望号，一起对抗收割者。在那之前，我不会倒下。”
墨渊默默退出静室，留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窗外，仙土的天空依旧祥云缭绕，但所有人都知道，暗流已在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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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问道峰。
这座山峰是凌霄宗历代先贤讲道之所，峰顶被削平，形成一片方圆千丈的平台。平台中央是一座古朴的石台，周围环绕着九根刻满道纹的玉柱。
今日，平台座无虚席。
不仅凌霄宗弟子来了大半，万剑阁、丹霞洞天、千机门（机关子遇袭后，千机门由大弟子带队前来）、以及仙土其他数十个大小宗门都派了人来。黑压压的人群，怕是有上万人。
一方面是因为“生死真意”这个话题确实吸引人——生者领悟死亡，自古以来都是禁忌又神秘的领域。另一方面，各宗高层也存了心思：想亲眼看看这个外界来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大本事。
严靖杰登上石台时，台下响起一阵低语。
“他就是那个严靖杰？看起来好年轻……”
“听说他在幽冥击败了冥河守卫，拿到了魂钢！”
“何止，丹霞洞天的腐化之心也是他解决的……”
“嘘，开始了。”
严靖杰盘膝坐下，没有开场白，直接进入主题。
“今日要讲的，不是如何长生，而是……如何理解死亡。”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全场寂静。
“在大多数人眼中，死亡是终结，是恐怖，是要逃避的东西。但我在幽冥冥河之畔，与死亡真意共鸣时，看到的死亡，是另一种模样。”
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团灰气。
“这是混沌。混沌是万物之始，也是万物之终。死亡，就是回归混沌的过程——但不是简单的湮灭，而是‘转化’。”
灰气开始变化，分裂成黑白两色，相互纠缠旋转。
“阴阳，生死，光暗……这些对立的概念，在混沌层面是统一的。生孕育死，死滋养生。没有死亡，生命将停滞不前；没有生命，死亡也将失去意义。”
台下，许多弟子露出思索之色。
严靖杰继续讲述，将自己对死亡真意的感悟娓娓道来。他没有藏私，将混沌纪元残卷中的精要融入讲解，甚至现场演示了几个小法术——比如让一株灵草在瞬间“死去”，又从死寂中催生出新的嫩芽。
这已经不是讲道，而是展示“道”本身。
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角落，某些“听众”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银光。
严靖杰感觉到了。
不是用神识扫描，而是死亡真意带来的某种“直觉”——对那些“非生非死”存在的敏感。
他心中冷笑：鱼，上钩了。
但他不动声色，继续讲道，甚至刻意释放出更多死亡真意的波动，让魂钢与血肉融合的痕迹若隐若现。
诱饵，要足够诱人。
讲道持续了三个时辰。
结束时，许多弟子仍沉浸在感悟中，久久不能回神。连一些随行的长老都面露震撼——严靖杰对生死的理解，已经触及法则层面，这对他们的修行有极大启发。
“今日讲道到此为止。”严靖杰起身，“三日后，我会在迎仙台闭关消化此次感悟。若有疑问，可在那之前递帖请教。”
他特意强调了“闭关”的时间和地点。
钓鱼，要有耐心。
返回迎仙台的路上，严靖杰通过神识与艾莎沟通。
“监测到异常波动了吗？”
“监测到七处。”艾莎报告，“波动特征与幽冥银色鱼影相似度89%。其中三处来自凌霄宗弟子，两处来自小宗门代表，一处来自散修，还有一处……来源无法锁定，可能在人群外远程观测。”
“标记所有目标，但不要惊动。”严靖杰道，“另外，通知墨渊前辈，天罗地网阵的监测重点放在迎仙台周围三里范围。”
“明白。”
回到迎仙台，严靖杰立刻开始准备。
他让寇敏在静室外布下造化屏障——不是防御，而是“伪装”。屏障会模拟出严靖杰闭关时神魂波动外溢的假象，实际他的神魂会隐藏在混沌之气的包裹中，处于半脱离状态。
墨渊则在外围布下三重阵法：最外层是预警阵，中间是困阵，最内层是记录阵。所有阵法都做了伪装，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防护禁制。
“他们如果真的来，大概率会在第二夜。”严靖杰分析，“第一夜他们会观望，确认是否陷阱。第二夜，如果没发现异常，就会动手。”
“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来？”墨渊问。
“因为他们贪心。”严靖杰冷笑，“我今天展示的死亡真意，还有魂钢融合的状态，对他们来说应该是‘稀有样本’。而且我故意提到闭关——闭关时修士神魂与肉身连接最脆弱，是取样的最佳时机。这种诱惑，他们抵挡不住。”
一切布置妥当。
第一夜，平静度过。
预警阵只触发了几次小动物误入，没有异常。
第二夜，子时。
迎仙台的灯火逐一熄灭，只剩严靖杰所在的静室还亮着微光。月光被云层遮蔽，四周一片黑暗。
静室内，严靖杰盘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看起来像是深度入定。
但实际上，他的意识正通过混沌之气，与周围的阵法、艾莎的监测网络紧密连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丑时三刻，预警阵的西北角，传来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不是灵力波动，不是神魂波动，而是……空间本身的“褶皱”。
“来了。”艾莎的声音在严靖杰识海中响起，“目标一，潜行模式，正在绕过外层预警阵。移动轨迹异常，似乎能预判阵法节点。”
严靖杰不动声色，只是将死亡真意的波动释放得更明显些——就像熟睡的人无意识翻身。
那“褶皱”在静室窗外停住了。
没有实体显现，但严靖杰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观察”他。那种目光冰冷、机械、带着分析性的贪婪。
然后，第二处、第三处波动出现。
一共七个。
它们从不同方向接近静室，彼此间似乎有某种默契，形成了一个包围网。
“全部进入困阵范围。”艾莎报告。
严靖杰心中默数：三、二、一——
“启动！”
墨渊在隔壁房间捏碎阵盘。
静室周围，七十二道金光冲天而起，化作一张巨网罩下！与此同时，记录阵全功率运转，捕捉所有能量轨迹。
那七个“褶皱”瞬间显形！
不是人，也不是生物，而是七条银色的、半透明的“鱼”。它们长约三尺，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银色旋涡，身体由流动的数据光带构成。
在被困阵笼罩的瞬间，它们没有任何惊慌，反而同时转向严靖杰，头部的旋涡加速旋转。
“警告：高强度精神穿刺攻击！”艾莎急报。
七道无形的精神尖刺刺向严靖杰神魂！
但造化屏障发挥了作用——寇敏的造化之力化作柔韧的护盾，将尖刺偏转、消融。严靖杰本人则顺势“闷哼”一声，装作受伤，气息顿时萎靡。
鱼儿上钩了。
它们以为得手，立刻扑向严靖杰，身体伸出无数银色触须，试图刺入他的七窍，取样神魂与血肉数据。
就在触须即将接触皮肤的刹那——
严靖杰睁开了眼睛。
眼中，混沌灰光爆射！
“混沌·侵蚀！”
不是攻击银色鱼本身，而是攻击它们与“源头”的连接！
混沌之气顺着银色触须反向涌去，无视一切数据加密与空间阻隔，直扑这些监视单位的控制核心！
七条银鱼同时僵住，头部的漩涡剧烈震荡，发出刺耳的电子尖啸！
“定位成功！”艾莎报告，“信号源锁定——在凌霄宗地底，三千丈深处！坐标已记录！”
“撤！”严靖杰低喝。
墨渊立刻撤去困阵——不是放走银鱼，而是避免打草惊蛇。这些银鱼只是工具，真正的敌人是背后的控制者。
七条银鱼挣脱束缚，没有丝毫留恋，立刻遁入虚空消失。
但它们不知道，严靖杰的混沌之气已经像病毒一样，侵入了它们的控制系统。
“追踪信号正在持续。”艾莎道，“它们返回了源头，但没有报警——混沌干扰了它们的异常检测模块。”
严靖杰擦去嘴角故意逼出的血迹，眼中寒光闪烁。
“找到老巢了。”
“接下来，该我们去‘拜访’了。”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
漫长的一夜结束了，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