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般流淌在圣罗德尔的街道上。林和奥瑟站在银橡果旅馆门口，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飘荡着新鲜出炉的面包香和远处花市传来的芬芳，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走吧，林拍了拍鼓鼓的衣袋——老板娘硬塞给他们的苹果派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去见识见识那个传送阵。
奥瑟点点头，金色的发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注意到林罕见地双手合十，银灰色的眼睛紧闭，嘴里还念念有词：上帝啊老天爷啊，求求你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我脆弱的小心脏受不了更多刺激了......
奥瑟眨了眨眼，你在跟谁说话？
嘘——林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好好生存法则第一条：关键时刻要向所有可能存在的神明祈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特别是当我们要去一个满是魔法师的浮空岛的时候。
奥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决定把这个生存法则记在心里。
街道比昨日更加热闹。魔法灯具在白天也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为石砌建筑披上一层梦幻的色彩。各种族行人穿梭其间——人类商贩吆喝着新鲜果蔬，精灵吟游诗人弹奏着水晶竖琴，甚至有几个矮人铁匠扛着工具匆匆走过，胡子编成精致的辫子。
但林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个景象吸引住了。
奥瑟！看那边！他突然抓住奥瑟的手臂，声音激动得发颤，那个猫耳娘！她的耳朵会自己动！
不远处，一个顶着黑色猫耳的少女正在挑选丝带。正如林所说，她的耳朵正随着摊主的报价不时抖动，尾巴也悠闲地左右摇摆。
还有那边！那个犬系男孩！他在用尾巴保持平衡！林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祈祷，整个人几乎要蹦起来，天呐这也太可爱了吧！比想象中还要——
林、林！奥瑟慌忙拽住他的袖子，你声音太大了......
果然，那几个兽人已经注意到这边灼热的视线。猫耳少女困惑地歪了歪头，犬系少年则警惕地竖起耳朵，小声对同伴说：那个银头发的人类小孩怎么一直盯着我们看......眼神好奇怪......
可能是没见过兽人的乡下孩子吧。猫耳少女拉了拉同伴的衣角，我们走吧，他看得我毛毛的......
奥瑟见状赶紧拽了拽林的袖子：林！你又把别人吓跑了 ......
啊哈哈……抱歉啊......林这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只是还有点有点......新奇…
你们两个！
一道尖锐的童声突然从背后炸响，吓得林差点咬到舌头。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后领子被人猛地一拽，整个人被扯得踉跄后退。
呀啊！奥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林跌跌撞撞地转过身，对上了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火红色眼眸。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华丽哥特裙装的红发女孩——不，准确地说，是一个狐族少女。她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火红的狐狸耳朵高高竖起，同色的尾巴因为愤怒而蓬松炸开，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身装扮：黑白相间的蕾丝裙层层叠叠，领口别着一枚火焰形状的红宝石胸针，小皮鞋擦得锃亮，手上还戴着一双绣金线的丝绸手套。整个人像是一只精心打扮的洋娃娃，如果忽略她此刻扭曲的怒容的话。
低等生物就是低等生物！她松开揪着林衣领的手，嫌恶地拍了拍丝绸手套，居然敢在大街上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盯着淑女的耳朵看！
林呆住了。少女火红的狐耳因怒气而高高竖起，在阳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尾巴更是炸成了平时的两倍粗。她整个人就像团燃烧的小火球，连发梢都仿佛要冒出火星来。
我、我只是觉得...林下意识又要去看那对抖动的耳朵，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吸引——它们正随着主人的怒气一抖一抖，在阳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你、你......少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声音拔高了八度，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小脸涨得通红，下流！肮脏！不知廉耻的乡巴佬！母亲大人说得对，人类都是些不懂礼仪的野蛮猴子！
大、大小姐...她身后两个身着铠甲的护卫欲言又止。
你们闭嘴！少女头也不回地呵斥，继续用那双喷火的金眸瞪着林，知道我是谁吗？啊？我可是维罗妮卡·伊格尼斯！伊格尼斯家的继承人！你们这种脏兮兮的臭鼹鼠连给我擦鞋都不配！
林张了张嘴，却被对方连珠炮般的怒吼堵了回去。
我只是觉得？觉得什么？觉得我们的耳朵很稀奇？很可爱？维罗妮卡模仿着林刚才的语气，声音甜得发腻，却充满讽刺，哦天呐快看啊这个人类那会动的耳朵诶她突然变脸，咬牙切齿道，恶心死了！
奥瑟瑟缩了一下，躲到林身后。林的耳根烧了起来，这次不是因为兴奋，而是羞耻。他确实...是那么想的没错...
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这会这么冒犯...
维罗妮卡夸张地大笑一声，双手叉腰，现在知道道歉了？刚才盯着艾丽莎小姐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突然凑近，近到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我警告你，再让我看见你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任何一位淑女的耳朵——
她抬起锃亮的小皮鞋，狠狠踩在了林的脚背上。
嗷！！林抱着脚单腿跳了起来。
——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茶喝！维罗妮卡完美接上后半句，满意地看着林痛到扭曲的表情。她转向奥瑟，眯起眼睛，还有你！管好你的同伴！连基本礼仪都不懂还敢在圣罗德尔乱逛？
奥瑟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
大小姐，一个护卫低声提醒，老爷吩咐过要准时...
我知道！维罗妮卡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最后瞪了林一眼，算你们走运，本小姐今天有重要行程。她整理了下裙摆，昂起头，记住了，别让我再碰见你们...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转身离开时裙摆划出华丽的弧度。两个护卫赶紧跟上，其中一个回头对林投来同情的眼神。
林呆立在原地，脚背火辣辣地疼。耳边还回荡着少女连珠炮般的毒舌攻击，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脑门上。
她...好可怕...奥瑟小声说，手指紧紧攥着林的衣角。
奥瑟又对林面露担心 ：林，你没事吧？
我...林张了张嘴，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羞愧。在前世，兽耳娘只是二次元的萌属性，但在这里，它们是活生生的人身体的一部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大概相当于在大街上直勾勾地盯着陌生女孩的胸部看...
我真是个白痴……林懊恼地抓乱了自己的银发，又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疼的脚背
街道上的人群重新流动起来，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但林的心情却像被泼了盆冷水，先前的兴奋荡然无存。他耷拉着脑袋，银发都似乎失去了光泽。
奥瑟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她是谁啊？怎么这样......
林叹了口气，拍拍裤子上的灰站起来：可......确实是我的问题。他难得地承认错误，一直盯着人家耳朵看确实不太礼貌。他揉了揉鼻子，声音低了下去，就是有点控制不住......
奥瑟突然笑了：原来林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林作势要敲他脑袋，但最终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金发，走吧，别耽误正事。
他望着远处那个已经变成小红点的身影，喃喃自语：伊格尼斯...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街道上的行人重新恢复了流动，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阳光依旧温暖，魔法灯依旧闪烁，但林的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意识到，这个世界每个长着兽耳的人都有着自己的尊严与脾气。
走吧。林勉强笑了笑，以后我会注意的...不过话说回来，他突然压低声音，她的耳朵生气时抖动的样子真的超可...
奥瑟惊恐地捂住他的嘴，你还没吸取教训吗？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向市中心走去。只是这次，林的目光老实了很多，再也不敢随便乱瞟了。不过在他的脑海里，那对火红的狐耳仍在不停地抖动——虽然主人脾气坏得要命，但那对耳朵确实是他见过最完美的兽耳...
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维罗妮卡大小姐正对着一个不小心碰到她裙摆的商人破口大骂：你长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吗？！我这身裙子比你全家的命都值钱！
商人不停鞠躬道歉，而她像个小型风暴般继续输出：道歉有用的话要监狱干什么？！我要让你在市场上裸奔！我要把你做成地毯！我要——
她的保镖终于看不下去，低声劝了几句。少女这才气呼呼地甩袖而去，临走前还踹翻了路边的一个空篮子。
林和奥瑟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好吧，林揉了揉鼻子，也许她本来就脾气暴躁...
奥瑟小声补充：而且看起来...对谁都那样...
阳光依旧明媚，但此刻照在两个男孩身上，却莫名显得有些寂寥。圣罗德尔的繁华依旧，只是对林来说，这座魔法都市也许比看上去的水要更深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