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下，积雪被洇染开一小片暗红。
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袄、身形瘦削的年轻人靠坐在树干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而微弱。他一只手紧紧按着腹部，指缝间仍有鲜血缓慢渗出，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旁边掉落着一个已经空了的布囊和一把沾血的匕首。他似乎在极力保持清醒，听到脚步声，艰难地抬起眼皮，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绝望。
黑瞎子收起戒备的姿态，吹了声口哨：“嚯，伤得不轻啊兄弟。遇上狼了还是遇上劫道的了？”他嘴上说着轻松的话，脚步却放缓，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环境。
张起灵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伤者腹部的伤口和掉落的匕首上。
周舟就待在张起灵腰间的皮囊里，好奇地探出半个身子看着这一幕。他记得系统说过可以自由控制可见性，所以就只对张起灵和黑瞎子开放了自己的“可见性”。在那个受伤的年轻人眼中，张起灵腰间的皮囊不过就是个做工精细的小包包，说不定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呢。至于里面有个巴掌大的小人在观察他，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啦！至于周舟说话的声音，那年轻人也是一点儿都听不到他。
“小哥，他……他流了好多血！”周舟小声地对张起灵说，语气里带着同情和紧张。这声音只有张启灵和黑瞎子能听见。
伤者似乎因为失血过多，眼神有些涣散，并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
张起灵上前一步，蹲下身。伤者下意识地想后退，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张起灵的声音依旧平淡。他伸出两根手指，快速而精准地在伤者腹部周围的几个穴位点了几下，血流的速度明显减缓。
黑瞎子也蹲了下来，检查了一下掉落的布囊和匕首：“干净的，没标识。看这狼狈样，不像是有同伙的。喂，兄弟，还能说话不？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那年轻人缓过一口气，看着两人似乎没有恶意，尤其是张起灵那手精准的点穴止血，绝非常人，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多……多谢……是……是一伙外来人……抢……抢东西……我不肯……就……”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外来人？长什么样？往哪个方向去了？”黑瞎子追问。
年轻人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三……三个人……带着土枪……有个领头……脸上……有颗大黑痣……”说完这句，他头一歪，晕了过去。
“啧，麻烦。”黑瞎子站起身，看向张起灵，“怎么办？救还是不救？看样子是碰上黑吃黑了。”
张起灵检查了一下年轻人的伤势：“带他一段。”
他示意黑瞎子帮忙，将年轻人扶起，背在了自己身上。
黑瞎子则将地上掉落的匕首和空布囊捡起来塞进自己怀里：“说不定有点线索。”
队伍再次前进，速度慢了下来。
周舟看着那年轻人惨白的脸，心里不好受。他对张起灵说：“小哥，我那里有干净的水和布，还有之前你给我的伤药，要不要拿出来？”
张起灵微微颔首。
周舟集中精神，意念一动，一叠干净的布条和一个装着清水的皮囊（之前黑瞎子准备的）以及一个小药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张起灵空着的那只手上。整个过程，在任何可能存在的旁观者看来，就像是张起灵自己不知从哪里快速取出了这些东西一样。
黑瞎子瞥见，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低声道：“小周舟，靠谱！”
张起灵就着黑瞎子的帮忙，暂时停下，用浸湿的布条快速清理了伤口，撒上伤药，重新进行了包扎。张家的伤药止血效果很好，让年轻人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丝。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色近黄昏时，他们看到了一个边境小镇。找了一家车马店住下。
张起灵将伤者安置在炕上。黑瞎子出去打听消息和买吃的。
周舟从皮囊里爬出来，坐在张起灵旁边的炕桌上，晃悠着小腿。他依然维持着只有张启灵和黑瞎子可见的状态，因此显得十分自在。“小哥，他好像快醒了。”
过了一会儿，黑瞎子回来了，脸色有些玩味。
“打听清楚了。”他压低声音（但在周舟听来很清楚），“这小子可能来头不小。是长沙那边老九门里，吴家的人，好像排行第五，叫什么……吴老狗？年纪轻轻，玩狗是一绝。抢东西的那伙人，抢的不是普通财物，像是个什么……狗形铜符？据说关系到吴家一条矿脉。”
“吴老狗？！”周舟差点从炕桌上掉下去，幸好被张起灵一根手指轻轻扶住，他的惊呼只有张启灵和黑瞎子能听见。
张起灵的眼神波动了一下。黑瞎子挑眉：“谁？你认识他？”
周舟赶紧捂住嘴，摇头：“啊……没，听说过，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讲，也不确定他知道的是不是真的。
就在这时，吴老狗呻吟一声，醒了。他看到张起灵和黑瞎子，愣了一下，想起是救命恩人。“是……是你们救了我？”他声音虚弱，目光扫过房间，略过了炕桌上那个“不可见”的周舟，最终落在张起灵和黑瞎子身上。
“不然呢？”黑瞎子把买来的馍扔给他一个，“算你命大。你是长沙吴家的？吴老狗？”
吴老狗眼神闪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在下吴老狗，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不知二位尊姓大名？日后吴家必有重谢。”
“好说，黑瞎子。”黑瞎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张起灵，“这位，哑巴张。”
吴老狗显然没听过这名号，但看两人气度不凡，尤其是张起灵那沉默冰冷的气质，绝非常人。他挣扎着抱拳：“黑爷，张爷，大恩不言谢。那伙贼人抢的信物，对我吴家极为重要，必须拿回来！”
黑瞎子和张起灵对视一眼。
黑瞎子咧嘴一笑：“巧了，我们正好也要往南边去。吴小兄弟，要不，搭个伴？至于你那信物……说不定，哥哥我能帮你想想办法找回来？当然，这酬劳嘛……”
吴老狗此刻人单力孤，身负重伤，又丢了重要东西，见二人身手不凡且似乎对南下路线熟悉，虽然不知根底，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他咬咬牙：“若能找回信物，吴家定有厚报！一切听凭二位安排。”
周舟坐在炕桌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这就和九门的人扯上关系了？还是吴邪的爷爷！这历史的车轮，好像真的开始往不一样的方向滚了啊。 他小声对张起灵说：“小哥，他伤的太严重，我晚上弄点水给他喝吧？”
张起灵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九门的漩涡，在他们南下之初，便已悄然将一角缠上了他们的脚步。而无人知晓的旁观者周舟，正晃着小腿，开始思考怎么用他的空间和小金手指，在这场即将展开的冒险中，帮上更多的忙，同时保护好他这个小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