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之内,是另一个世界。
踏入残破光幕的瞬间,肃杀、悲怆、凌厉、不屈……种种强烈到近乎实质的剑意,如同沉淀了万古的狂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加冷冽的气息。光线极其黯淡,唯有无数破碎的、或是半埋于土中的剑器,散发着幽幽的、颜色各异的微光,如同沉睡星辰,点缀着这片巨大而空旷的地下空间。
脚下是松软、混杂着金属碎屑的黑色土壤,踩上去悄无声息。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残破的兵器、断裂的碑石,以及一些已经风化、只剩下轮廓的枯骨。巨大的、如同山峰般倒插在地的断剑残骸随处可见,其上残留的剑意,哪怕历经岁月消磨,依旧能让人感到皮肤刺痛。
林风甫一进入,便觉周身一紧。无处不在的混乱剑气与残留剑意,如同无数细小的针芒,试图穿透他的护体灵光,侵蚀他的肉身与神魂。更有数道尤其强横、仿佛带着生前执念的古老剑意,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隐隐锁定了他这个“闯入者”。
他没有立刻深入,而是迅速收敛气息,将混沌元婴之力与阴阳双佩的力量内蕴,同时催动破妄灵瞳,仔细打量周围。
这里并非简单的坟场。地面、空中、乃至那些巨大的残骸之上,都残留着极其复杂且威力不俗的上古禁制符文。这些禁制大多残缺不全,能量供应似乎也已断绝,但残存的部分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有些地方的能量流动混乱而狂暴,显然不能轻易触碰。
更让林风心神微动的是,在这片充满死寂与毁灭的剑冢深处,他竟隐隐感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精纯坚韧的……生机?或者说,是某种“灵性”未泯的波动?
那波动似有若无,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孤高、决绝、宁折不弯的剑道意蕴,与他自身“唯我独尊”的道心,竟隐隐产生了一丝共鸣。
“剑冢有灵?还是……有未散的剑魄?”林风心中猜测。剑修到了极高境界,剑意通灵,甚至能在佩剑或特定环境中留下近乎不灭的“剑魄”。星河剑宗传承久远,此地又是埋剑禁地,有上古剑魄残留,并非不可能。
这对此刻的他来说,或许是危机,也或许是……机缘。
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且能利用环境的位置,疗伤、恢复,并布置反击。同时,也要警惕那紧随其后的追兵。
林风不再迟疑,选定那缕特殊波动传来的大致方向,身形如同鬼魅,在嶙峋的残骸与危险的禁制缝隙间快速穿行。他并未飞行,此地空中残留的剑气乱流和隐晦禁制更加危险。凭借着破妄灵瞳对能量脉络的洞察,以及混沌道基对混乱能量的天然亲和与包容,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最致命的陷阱。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令人震撼的景象。有高达百丈、通体如同蓝晶铸就、却拦腰折断的巨剑,断裂处依旧吞吐着细密的蓝色电芒,发出低沉的雷鸣;有插在地上、仅剩剑柄、却依旧散发着灼热高温、将周围土壤都烧成琉璃状的赤红残剑;更有一些区域,剑气凝结不散,形成肉眼可见的、缓缓旋转的剑气风暴,颜色各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这里埋葬的,不仅是剑,更是一段段辉煌而悲壮的剑修历史。
越往深处,那股特殊的灵性波动便越是清晰。同时,周遭的剑意压迫也越强,残留禁制的完整度和威力也明显提升。林风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速度也慢了下来。
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整的圆形空地出现在眼前,空地直径约三十丈,地面由一种暗金色的金属铺就,刻满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光的古老剑形符文。空地中央,并无坟茔,只有一柄剑。
那是一柄样式极其古朴的长剑,通体呈现一种黯淡的灰白色,仿佛蒙尘许久。剑身无鞘,斜插在一块半人高的、布满了剑痕的黑色岩石之中。岩石周围,散落着七柄形态各异、但同样黯淡无光的断剑,呈北斗七星状排列,隐隐拱卫着中央的古朴长剑。
就是这里。那股精纯坚韧、孤高决绝的灵性波动,正是源自中央那柄灰白古剑!
林风站在空地边缘,凝视着那柄剑。破妄灵瞳之下,他能看到,那灰白剑身之内,并非死寂,而是沉睡着一团微弱却无比凝聚的、仿佛由纯粹剑意与执念构成的“光”——剑魄!这剑魄的气息,比他之前感应到的要强得多,显然是此地核心。周围七柄断剑,似乎也残留着部分灵性,与中央剑魄形成某种微妙的共鸣与守护阵势。
整个圆形空地,连同那黑色岩石和八柄剑,构成了一座极其古老而完整的“养剑”或“封剑”之阵!虽然历经岁月,能量近乎枯竭,但阵法根基未损,一旦有外力触动,很可能引动残留的剑阵之威。
“此地……或许是剑冢核心之一,也是暂时休整的好地方。”林风心念电转。这剑阵虽古,但他能感觉到,中央那剑魄对他并无恶意,甚至因其道心共鸣,隐隐有一丝“认可”?
他正要迈步踏入空地,仔细探查。
突然!
身后远处,传来数道强横气息迅速逼近的波动,以及隐约的呵斥与能量碰撞之声!
追兵,到了!而且显然不止两位化神,他们带着精锐手下一起进来了!
林风眼神一冷,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圆形空地中央,那灰白古剑之前。他没有去触碰古剑,而是迅速盘膝坐在黑色岩石旁,双手掐诀,将自身气息与剑阵、以及那沉睡的剑魄波动,尽量协调、融合。
同时,他取出仅剩的几枚疗伤丹药服下,并全力催动混沌元婴,吸收此地虽然混乱却极其精纯的金属性灵气(剑气所化),快速恢复消耗的法力与修复暗伤。
数息之后,破空声接连响起!
大祭司、摩罗刹,以及八名元婴后期强者,先后出现在圆形空地边缘。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狼狈,衣袍上留有新的剑痕或腐蚀痕迹,显然穿越剑冢外围也并非轻松。
当看到空地中央盘坐调息的林风,以及他身旁那柄灰白古剑和完整的古老剑阵时,大祭司眼眶中的白色火焰猛地一跳。
“星河剑宗的‘七星镇魄剑阵’?还有……那柄剑……”大祭司似乎认出了什么,声音中带着一丝忌惮与……贪婪?“传闻星河剑宗开派祖师‘星河剑尊’的本命佩剑‘星河古剑’便葬于剑冢深处,剑魄不灭,守护宗门最后气运……难道就是此剑?”
“管它什么剑!先杀了这小子,夺了他身上的东西再说!”摩罗刹对剑器兴趣不大,它只渴望林风的混沌本源,暗红漩涡死死锁定林风,便要动手。
“且慢!”大祭司阻止道,他盯着那灰白古剑和周围七星断剑,“此剑阵虽残,但若强行触动,恐会引动其中封存的星河剑尊残余剑意,威力莫测。需以稳妥之法破之。”
他目光转向林风,冷笑道:“小辈,你以为躲入这古剑阵中,便能安然无恙?此阵护的是剑,可不是你。待我等破去此阵,便是你的死期!”
林风缓缓睁开眼,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平静无波。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灰白古剑,那剑身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传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意念,落入他心间。
那意念古老而沧桑,带着无尽的遗憾与一丝……托付?
“剑魄有灵,感知宗门覆灭之劫,传承将绝……”林风心中明悟,“它选择了我?因为我的道心?还是……我身上的因果?”
他抬头,看向空地边缘虎视眈眈的敌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破阵?你们不妨试试。”
说完,他竟不再理会对方,而是伸出手,轻轻按在了插着古剑的黑色岩石之上。并非拔剑,而是将自身那融合了混沌、阴阳、以及“唯我独尊”意志的神念与法力,缓缓注入岩石之中,尝试与那沉睡的剑魄,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
既然此地剑魄对他有意,那便借其力,抗强敌!甚至……或许能在此地,获得意想不到的传承与提升!
“找死!”摩罗刹按捺不住,一条由蚀星黑气凝聚的狰狞触手,猛地探出,越过空地边缘,狠狠抽向林风,同时也试探性地触碰向那七星剑阵!
“嗡——!”
就在蚀星触手进入空地上空范围的刹那,地面上那暗金色的剑形符文骤然亮起!七柄呈北斗状排列的断剑,同时发出低沉的剑鸣,剑身虽残,却各自射出一道颜色各异、凝练无比的剑气,于空中交织,瞬间斩在那条蚀星触手上!
“嗤啦——!”
如同热刀切黄油,那条足以抵挡元婴后期攻击的蚀星触手,竟被七道剑气轻易斩断!断口处光滑如镜,且残留的剑气疯狂侵蚀着断肢,阻止其再生!
摩罗刹痛呼一声,收回残余触手,黑气翻腾,又惊又怒。
大祭司眼神更加凝重:“七星剑阵,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残破至此,仍有此威能。看来,需先破此阵脚。”
他手中蛇形权杖一挥,对着其中一柄散发着冰蓝寒气的断剑,遥遥一指:“月华蚀灵,破其根基!”
一道凝练的惨白月华射线射出,并非强攻,而是带着强烈的侵蚀、消解之力,落向那柄冰蓝断剑的根基符文。
与此同时,他命令道:“你们几人,分别攻击其他六处阵脚断剑!摩罗刹,你与我牵制中央古剑可能的变化!小心应对剑气反击!”
八名元婴后期强者应诺,各自选定一柄断剑,施展手段,或远攻,或试图靠近破坏根基符文。摩罗刹也催动黑气,化作数条更加凝实的触手,在空地边缘游弋,随时准备应对古剑异动。
林风对周遭的攻击恍若未闻,他的心神,已完全沉入与那灰白古剑内剑魄的沟通之中。
剑冢深处,争夺与传承,同时上演!
(剑冢深处,古剑现踪!林风遁入剑冢核心,遭遇星河剑宗祖师佩剑剑魄。强敌追至,七星剑阵发威。是古剑传承择主,助林风绝地反杀?还是阵法被破,陷入更绝望之境?剑魄的意念,又将带来怎样的前世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