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玉（秋水）和顾西舟在烛光摇曳中对视。
这一刻，二人没有多余的言语，却达成了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
他们彼此信任！
顾西舟晃了下神，险些忘记了他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您如何能如此笃定，高丽国会支持我，而不是趁我大齐内乱，联合北狄、突厥一同发难，分一杯羹？”
这是一个将军，外加大直男，最直接的考量，关乎国境安危，也关乎这个计划的成败。
齐明玉闻言，眸子里忽然漾开一丝笑意，像是恶作剧得逞的猫，带着几分狡黠。
“因为，他们高丽的公主喜欢你啊。你都是他们高丽的女婿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支持你？”
“……”
顾西舟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丽有公主？他怎么不知道。
高丽的公主喜欢他？他更不知道了！他何时见过高丽的公主？
看着顾西舟一脸深受震撼以至呆滞的模样，齐明玉（秋水）心情甚好地端起面前的茶壶，又给自己满了杯茶。
在21世纪是熬夜，来到一千年前，还是熬夜。
以前有咖啡，现在只能靠浓茶。
“高丽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此刻正在来都城的路上。不过她现在的身份，是高丽巫族的圣女，乌娅。”
“乌娅？！”顾西舟的音量陡然拔高，“她是高丽公主？”
乌娅顾西舟当然不陌生。
那位来自异域，性情古怪的圣女，他们曾在边境联手退敌。
乌娅对他有意思，他当然知道。副将张猛经常开玩笑。
“对。”齐明玉（秋水）放下茶壶，笑容敛去，话锋一转，投下又一枚惊雷。
“而且，乌娅是上官瑞的亲妹妹。”
顾西舟彻底怔住。
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乌娅是公主，还是上官瑞的妹妹。
这都什么跟什么？
“顾西舟，我知道，乌娅倾心于你。”齐明玉（秋水）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容置喙。
“我需要你做的很简单，当她向你表明心意时，你别拒绝，就大大方方的，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就好。”
顾西舟面露难色。
这不仅仅是利用一个女子的感情，更重要的是，他对乌娅，只是并肩战斗过的战友情，毫无男女之情！
“殿下，这……”
“顾西舟！”齐明玉的声音冷了下来。
“一国之君，最先要舍弃的，就是自己的喜好。别说一个高丽公主，将来为了稳固江山，你可能要迎娶北狄的、突厥的公主，甚至是朝中你最厌恶的大臣的女儿。”
“只要是需要的，都要娶回来。你的后宫，就是你制衡天下的棋盘！”
齐明玉（秋水）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顾西舟瞬间哑然。
是啊，为了扶他上位，眼前这位长公主连身家性命都押了上来，他不过是需要牺牲一点……
色相。
相较之下，似乎真不算什么。
他在这里扭捏作态，未免太不像个男人。
“殿下，臣……”
“我知道，你肯定没问题！”齐明玉（秋水）根本不给顾西舟反驳的机会，直接截断了他的话，语气又轻快起来。
“顾西舟，等你坐稳了那个位子，想真心待谁，想册封谁为后，那是你的自由！但现在，你必须按我说的做！这是为了顾家，也是为了大齐！”
见顾西舟紧抿着唇，不再言语，齐明玉（秋水）直接拍板。
“顾西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合作愉快。”
顾西舟：“……”
他还能说什么？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看事情谈妥，齐明玉（秋水）准备离开，在起身前，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后叮嘱道。
“顾西舟，今夜之后，你我便不要再私下见面了。”
她的神情恢复了最初的淡漠疏离，仿佛刚才那个言笑晏晏的人只是幻觉。
“后续的所有计划，你可以直接联系‘鬼面’。”
此举一是为了避嫌，确保弑君大计万无一失。
二来，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亲眼见证每一个环节。
她势必要动用“归途”技能，跳过时间。
那些繁琐的布局和等待，就交给他们执行吧。
她要做的，是直接去往那个最终的节点。
说完，齐明玉（秋水）故意不再看顾西舟，转身便走。
这一世，她要亲手把乌娅推给顾西舟了。
要说她心里没有一点不痛快，是不可能的！
毕竟，顾西舟顶着一张尚若临的脸呢。
顾西舟独自立在房中，看着那道纤细却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又看了看角落里如同一尊石雕的“鬼面”，只觉得今夜发生的一切，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血战都更要惊心动魄。
***
天光熹微，残烛的最后一缕青烟散在微凉的晨风里。
顾西舟在书房站了一夜。
他提笔，在宣纸上落下“父亲大人亲启”几个字后，便再也写不下去。
写什么？
说他昨夜见过了长公主，然后脑子一热，答应她要谋朝篡位？
说他为了这个“宏图伟业”，还顺带给自己应下了一门八字没一撇的亲事，对方还是高丽公主？
他爹收到信，怕是会以为他疯了，直接从北境杀回来，把他绑了送去给齐宣帝请罪。
最终，笔尖流淌出的，只剩下寥寥数语，叮嘱北境天寒，望父亲保重身体。
字字平常，却又字字千钧。
他放下笔，只觉得浑身脱力。
计划已经启动，他成了那支离弦的箭，再无回头路。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齐明玉那张脸。
她安排好一切，告诉他后续联络“鬼面”，然后转身就走，干脆利落得让他心头发堵。
“今夜之后，你我便不要再私下见面了。”
那句话像根刺，扎在心口，不深，却时时作痛。
为何会觉得空落落的？
顾西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迈步走出书房。
刚出门，管家便迎了上来，神色有些古怪。
“将军，有您一封信，从……高丽来的。”
管家递上信，眼神里满是探究。他们家将军什么时候跟高丽扯上关系了？
顾西舟接过，信封上独特的香气和张扬的火漆印记，让他眉心一跳。
是乌娅。
拆开信，娟秀中带着几分桀骜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上说，她将作为巫族圣女随高丽使团前来都城。
信的末尾，她用一种欢快的笔调写道：顾将军，我们很快又能见面了，我好期待！
期待？
顾西舟捏着信纸，只觉得额角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他一点都不期待。
甚至有些头痛。
他心目中的妻子，不必是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必能为他洗手作羹汤，但是一定要和他有共同语言，能和他畅谈到深夜。
乌娅？
顾西舟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疼。
他下意识地想将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去构想那个理想中妻子的模样。
可就在他闭上眼的瞬间，一张清晰无比的脸，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他的脑海里！
不是什么模糊的温婉倩影。
而是齐明玉那张脸！
她仿佛正坐在茶几对面，眼神清冷，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用那种看透一切的目光打量着他。
“顾西舟，你的后宫，就是你制衡天下的棋盘！”
她清冷又戏谑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顾西舟猛地睁开眼，心脏漏跳了一拍，手一抖，信纸飘然落地。
他僵在原地，后背竟渗出了一层薄汗。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比答应她去谋反，还要让他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