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天色透出一点微茫的鱼肚白，山洞里却依旧昏暗。
跳动了一夜的篝火只剩下最后几缕孱弱的火苗，将熄未熄。
山风从洞口灌入，带着黎明前最深重的寒意。
顾西舟一夜未曾合眼，此刻精神稍有松懈，正靠着岩壁闭目养神。
寂静中，一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附身在齐明玉身上的秋水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
【齐明玉！快起来！有人！】
齐明玉听不到秋水的呼唤，但是莫名的第六感让她惊醒。
恰好看到一道淬着剧毒的寒光自洞口阴影处暴射而出，悄无声息，直取顾西舟的咽喉！
杀手！
【顾西舟！】
电光石火间，齐明玉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顾西舟。
“小心！”
顾西舟被齐明玉撞得一个趔趄，身子向旁侧倒去。
那柄致命的短剑堪堪擦着他的脖颈掠过，带起一缕断发。
与此同时，一声皮肉被利刃划开的闷响和齐明玉压抑的痛哼在洞中响起。
“噗嗤——”
偷袭者一击不成，见被发现，身形不停，手腕一转，剑锋调转方向，朝着倒地的两人再次刺来，招式狠辣，不留任何余地。
顾西舟反手将齐明玉往身后一揽，腰间的佩剑锵然出鞘，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他已然将来袭的第二剑格开。
那杀手显然没料到顾西舟的反应如此之快，攻势一滞。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这一瞬的迟滞。
顾西舟没有给他第三次出手的机会。
他身形如龙，剑光如电，只一招简单利落的横削，一道血线便在杀手的脖颈上绽开。
那人双目圆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洞内瞬间恢复了死寂，只余下浓重的血腥味和火堆燃烧木柴的噼啪声。
顾西舟看也未看地上的尸体，他猛地转身，目光落在了齐明玉身上。
“你……”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齐明玉靠坐在地上，左臂的衣袖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卷，鲜血正汩汩地向外冒，将她精心准备的骑装染成了褐色。
伤口极深，几乎能看见森白的骨头。
齐明玉的脸因失血和剧痛而惨白如纸，嘴唇却还死死咬着，倔强地不肯发出一丝呻吟。
那双总是盛满刁蛮和任性的凤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却依旧瞪着顾西舟，像一只受了伤却不肯认输的幼兽。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怒和心悸猛地攫住了顾西舟的心。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心闷闷的，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他丢开长剑，快步蹲下身。
“齐明玉，别动！”
顾西舟没有丝毫犹豫，撕下了自己干净的内衫衣摆，动作迅速而熟练地为齐明玉清理伤口。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常年握剑，指腹带着一层薄茧，此刻触碰到齐明玉娇嫩的肌肤，却带着一种异样的轻柔。
齐明玉疼得浑身发颤，却一声不吭。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顾西舟眉头紧锁，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专注得仿佛在处理一件绝世珍宝。
洞里火光摇曳，在他俊朗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光晕，冲淡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他离得那样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长而密的睫毛，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混合着淡淡血腥味的气息。
这气息，非但不难闻，反倒让齐明玉狂跳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秋水的意识在齐明玉的身体里，也透过这双眼睛，静静地看着顾西舟。
【若临，一千年前的你，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没有记忆中的温柔缱绻，只有此刻沉默的、笨拙的关切。
可就是这样一份关切，却让秋水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又一圈奇异的涟漪。
“嘶……”顾西舟手上力道稍重，为齐明玉勒紧布条止血。
齐明玉终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还知道疼？刚才挡刀子的那股劲儿呢？”顾西舟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齐明玉。
四目相对。
顾西舟的眼眸深邃如夜，里面翻涌着齐明玉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担忧、懊恼，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就是这一眼，让齐明玉心底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她是齐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美酒、华服、奇珍异宝，乃至……男人。
她看上的，就该是她的！
这个念头如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整个脑海。
在紧张、暧昧、混杂着血腥味的气氛催化下，齐明玉做出了一个大胆到极致的决定。
她猛地抬起头，趁着顾西舟低头检查伤口的瞬间，用没受伤的右手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上去！
唇瓣相贴的瞬间，柔软又温热。
顾西舟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带着女子幽香的温软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将他完全笼罩。
这个女人……她疯了吗？！
厌恶和震惊让顾西舟下意识地就想推开她。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齐明玉已经先一步察觉了他的意图。
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变本加厉，趁着顾西舟惊愕失神的空隙，贝齿轻启，撬开了他的唇关，将这个吻送得更深。
生涩，莽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和宣告。
顾西舟彻底愣住了。
他长在边关，见过的女子要么是爽朗的将门虎女，要么是质朴的边城姑娘，何曾见过如此大胆放肆的女人？
他的初吻……
他二十年来守身如玉，连姑娘的手都未曾牵过的初吻，就这么被一个他素来鄙夷厌恶的、声名狼藉的刁蛮公主，用一种近乎抢夺的方式，夺走了。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他胸中怒火翻腾，一把攥住了齐明玉的肩膀，就要将她推开。
然而，就在他发力的前一刻，透过齐明玉的身体，秋水清晰地感觉到——
顾西舟的心跳，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变得如同擂鼓，急促、狂乱，毫无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