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真实之镜的审判
塞尔瓦托老宅内，由贝拉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忠诚阴影与达蒙病态玩世不恭交织而成的诡异平衡，并未能持续太久。外部世界的危机，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终将冲垮这座看似坚固实则脆弱的孤岛。
阿拉里克·索尔坦，这位被仇恨与执念驱动的猎魔人，在经历了多次试探与失败后，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不再满足于观察、试探或寻找证据，他决定动用家族传承中最危险、也最决绝的底牌，发动一场旨在彻底终结威胁的、不容有失的终极审判。
酝酿已久的风暴，在一个月相晦暗、星芒隐匿的深夜降临。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连惯常的虫鸣都销声匿迹。塞尔瓦托老宅仿佛感知到了危机，在夜色中沉默地矗立，如同一座巨大的墓碑。
宅邸内，达蒙正经历着另一种煎熬。他蜷缩在藏书室最深的扶手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皮革扶手，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贝拉那双无处不在的、冰冷眼眸带来的压迫感，以及内心深处对瑟琳娜那种扭曲的、日益增长的依赖感。
瑟琳娜和贝拉则在三楼的书房，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安静的交流，那种超越语言、基于能量共鸣的沟通方式，让达蒙感到一种被排除在核心圈外的、尖锐的孤独。
突然，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尖锐的嗡鸣声，如同某种精密仪器启动前的预响，刺入了达蒙高度敏感的感知。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老宅的地下深处？更准确地说，是源自那片被封印的、连他都很少踏足的古老地窖！
嗡鸣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高频振动的质感，其中蕴含的能量属性既非吸血鬼的黑暗，也非瑟琳娜的月光，而是一种极其古老、纯粹、充满秩序压迫感的……神圣气息！
不对劲！达蒙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心脏骤然缩紧！阿拉里克！他竟然将陷阱布置在了老宅内部！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感知到三楼书房内，瑟琳娜那股平静如深潭的能量场，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投入石子的涟漪！她也察觉到了！
“陛下！”贝拉冰冷警惕的声音瞬间穿透楼板，下一刻，她的身影如同银色的闪电，已然出现在藏书室门口，面具下的冰蓝瞳孔锐利如刀，显然也感知到了地下的异常能量源。“地下有强烈的秩序能量反应！是猎魔人的手段！请您暂避，属下去清除威胁！”
“不必。”瑟琳娜平静的声音响起，她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目光投向通往地下的楼梯方向，黑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凝重。“能量结构……很古老。是‘真实之镜’的共鸣。”
真实之镜？达蒙心中巨震！他曾在某些最古老的吸血鬼秘闻中听到过这个名称，传说那是猎魔人圣物之一，并非用于直接杀伤，而是能强制映照出超自然存在最本源、最真实的形态，甚至能追溯其力量源头和本质弱点！对于依赖伪装和神秘生存的超自然生物而言，暴露本质比死亡更可怕！
阿拉里克竟然找到了这种东西？！他这是要……彻底揭开瑟琳娜的底牌？！
“他在地下圣堂！”达蒙嘶声道，瞬间明白了阿拉里克的选择。塞尔瓦托老宅的地窖深处，有一个早期建造者用于秘密祈祷的小圣堂，虽然早已废弃，但那里残留的微弱圣力场，恰好能与“真实之镜”产生共鸣，放大其效果！
就在这时，地下传来的嗡鸣声陡然增强！整个老宅开始轻微震动，墙壁和地板下仿佛有无数根光之琴弦被同时拨动，发出越来越响亮的共鸣！一道纯净、冰冷、不容丝毫虚假的白光，如同苏醒的巨兽，猛地从地窖入口的缝隙中喷射出来，瞬间驱散了老宅内所有的阴影，将一切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穿透力！达蒙感觉自己的吸血鬼本质在这光芒下无所遁形，仿佛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都被照亮，带来一阵阵灼烧般的痛苦和源自本能的恐惧！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凝聚起黑暗能量抵抗。
贝拉更是如临大敌，周身爆发出强烈的月华，形成护盾，但那白光仿佛能穿透能量防御，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让她银色的身影也微微晃动，面具下传来压抑的痛哼。
而瑟琳娜……
处于白光笼罩中心的瑟琳娜，反应最为奇特。她没有像达蒙和贝拉那样运功抵抗，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纯净的白光沐浴全身。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并非痛苦，而是一种……类似于被强光打扰阅读的不悦。
她周身的月光能量自然流转，与白光接触，发出细微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滋滋”声，仿佛两种不同维度的能量在进行着某种无形的对抗与解析。
“他激活了镜核！”贝拉急声道，“陛下，必须在他完全启动前摧毁它！否则……”
“来不及了。”瑟琳娜打断她，目光依旧望着地下入口，语气竟然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镜已苏醒，领域已成。此刻强行中断，会引起能量反噬，波及整个区域。”
她的冷静近乎残酷。仿佛即将被审判的不是她自己，而只是一个有趣的实验对象。
嗡鸣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然后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地窖入口喷射出的白光不再狂暴，而是收敛、凝聚，最终在入口处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完全由纯净光能量构成的镜面！
镜面光滑如洗，映照出楼梯和走廊的景象，但影像却扭曲、变形，仿佛透过流动的水晶观看。镜面深处，隐隐有无数细密的、古老的金色符文如同游鱼般流转。
真实之镜，已然完全展开！它的审判领域，笼罩了以地窖为中心的大片区域！
“瑟琳娜·月光！”阿拉里克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脱却又无比狂热的执念，从地窖深处传来，透过光镜产生奇异的回响，“在真实之镜面前，显现你的本质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下，光镜猛地荡漾起来！镜面中心的景象飞速变幻，不再映照现实，而是开始追溯、解析位于其领域核心的瑟琳娜的存在本源！
达蒙和贝拉紧张地望向瑟琳娜。
只见镜面中，首先出现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虚空，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紧接着，一点微光在虚空中心亮起，那光芒纯净、古老、带着创世般的寒意——正是一缕月光！
但这月光迅速变化、凝聚，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被无数锁链般符文束缚的沉睡女性身影——那是瑟琳娜被封印前的形态？！
影像继续追溯，试图穿透那层封印，窥视其真正的源头！光镜剧烈颤抖，符文疯狂流转，显然遇到了极其强大的阻碍！
阿拉里克在地窖中发出痛苦的嘶吼，似乎在透支生命力量驱动镜面！
终于，镜面勉强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裂缝背后显现的景象，让达蒙和贝拉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不再是具体的形态，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由纯粹月光法则构成的概念之海！冰冷、古老、永恒、蕴含着生与死、净化与终焉的终极奥秘！瑟琳娜的存在，仿佛只是这片概念之海的一个投影、一个具象化的碎片！
“不……不可能！”阿拉里克在地窖中发出难以置信的、带着恐惧的尖叫，“你不是生物！你是……你是规则的化身？！古老的月之权柄？！”
光镜因为无法承载这超越理解的本源信息，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镜面上出现无数裂纹！
而处于审判中心的瑟琳娜，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她甚至向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那面濒临崩溃的光镜，黑眸中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一丝……不悦的冷焰。
“窥视法则……”她的声音冰冷如万古寒冰，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严，“……需要付出代价。”
她缓缓抬起手，并非攻击光镜，而是对着镜中那片代表她本源的概念之海，轻轻一握。
“嗡——！！！！！”
真实之镜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哀嚎！镜面如同被无形巨力碾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镜中那片月光之海的影像剧烈沸腾、扭曲，然后……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塞尔瓦托老宅剧烈摇晃！那面巨大的光镜连同地窖入口处的结构，轰然爆炸！刺目的白光混合着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而去！
“小心！”达蒙下意识地想冲向瑟琳娜，却被更强烈的能量冲击直接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书架上！贝拉也闷哼一声，被冲击波推得连连后退，勉力稳住身形。
爆炸的光芒和尘埃缓缓散去。
地窖入口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破洞，边缘还残留着灼热的白光能量，滋滋作响。阿拉里克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显然在刚才的反噬中遭受了重创。
而瑟琳娜，依旧站在原地，裙裾甚至没有沾染一丝尘埃。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却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的光晕，那是月光法则自然流露的威仪。她看了一眼地窖的废墟，眼神淡漠，如同神只瞥了一眼试图亵渎自身的蝼蚁。
然后，她将目光转向刚刚从地上爬起、狼狈不堪的达蒙，以及如临大敌的贝拉。
“审判结束。”她淡淡地宣布，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达蒙捂着剧痛的胸口，看着那个在废墟和逸散圣光中孑然独立、仿佛与整个世界的法则融为一体的身影，心中涌起的，是前所未有的、近乎绝望的敬畏。
阿拉里克赌上一切的终极审判，非但没有消灭她，反而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真正可怕的、超越生命层次的本质。
规则化身……月之权柄……
达蒙终于明白，他招惹的，究竟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而这场“危险游戏”，似乎才刚刚揭开它真正可怕面目的冰山一角。
第三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