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铄拿起酒壶，给各位长辈一一斟满酒，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语气诚恳：“以前在战场上，为了胜负，我对各位叔父、兄弟们有冒犯之处；如今执掌中枢，我也没法给族里人特殊照顾——非但给不了好处，反而会比旁人更加严格，若是将来有族人犯了法，我也没法徇私。
在这里，我先敬大家一杯，为过去的冒犯赔个罪，也为将来的‘不近人情’道个歉。”
说完，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族中长辈们看着曹铄，眼里满是动容。
曹洪性子最直，率先说道：“你这话见外了！我们曹家的人，向来不靠私情吃饭，你按规矩办事，我们才更佩服你！”
曹铄一愣，历史上整个曹家和夏侯家里最会赚钱的曹洪居然说出如此的话？历史上的曹洪被曹丕整得有点惨，最后家产全部被曹丕拿走，不是卞氏的话，恐怕早就被曹丕杀了…
夏侯惇也点了点头：“你能公私分明，我们都支持。当年我就说过，你这孩子有大格局，果然没看错。”
平辈的曹真、曹休等人纷纷端起酒杯，对着曹铄拱手：“我们都懂你的难处，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角落里的年轻人更是满眼崇拜——夏侯霸攥着拳头，暗下决心要去当兵，将来自己凭本事做将军。
曹彰性子憨直，拍着胸脯说：“二哥放心，我在军中一定好好练兵，绝不给曹家丢脸！”
…
宴席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开了席。男人们谈着曾经的过往，也聊到新政的好处，说今年春耕的新稻种，说老家谯县刚刚建完的小学，说廉政公署查贪腐的事；女眷们在餐厅里聊着家常，丁氏拉着严氏的手，说起曹铄小时候的趣事，引得众人发笑；孩子们则捧着糖糕，在院子里追跑打闹，笑声传遍了整个府邸。
唯独曹操、卞氏与曹丕没有来——曹铄没有请。有些隔阂短时间根本无法消解，有些过错需要各自反思，他能做的，是先将大部分的族人拢在一起，让“一家人”的温暖，慢慢融化过往的冰霜。
他是和曹操断过亲，如果连这些自幼对他照顾有佳的长辈都视而不见，那不是断亲，而是断情。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却挡不住屋里的暖意。红灯笼的光透过窗户，映在雪地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
这是华夏元年的新年，没有旧朝的等级森严，没有曾经世家的门第隔阂，只有一家人围坐的温馨，只有对未来的期盼。曹铄看着满屋子的笑脸，心里格外踏实——他知道，新华夏的根基，不仅在律法与制度里，更在这一堂之内的亲情里，在“皆是家人”的认同里，如果天下人都充满欢声笑语，那时的华夏才是他心中所愿。
曹铄府邸的欢声笑语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而曹操的府邸却透着与年节不符的冷清。
院子里虽也挂了红灯笼，却落了薄薄一层雪，没人及时清扫；厅堂里坐着十几位家眷，却少有人说话，偶尔的交谈也细若蚊呐——那些没有子嗣的姬妾，见曹操失了往日权势，难免暗自盘算着将来的出路。
其实容易理解，这些女人嫁给曹铄当小妾，是因为她们喜欢曹操手中的权柄，当曹操手中没有了这权柄，没有子嗣的女人，自然就会谋生退路。
书房里，曹操手里捧着本《左传》，目光却始终落在书页外，半天没翻一页。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窗棂上簌簌作响，更添了几分烦闷。
卞氏端着两碟小菜、一碗热汤走进来，轻轻放在案上：“夫君，天黑了，该吃饭了。”
曹操头也没抬，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子文（曹彰）和子建（曹植）呢？从曹铄那回来了吗？”
“还没有，想来是族里叔伯们留着说话。”卞氏坐下，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其实……曹铄不请我们，也能理解。
当年在许都，我为了子恒他们，没少给他难堪；你为了攻打徐州，更是将他逼到吕布帐下，他在下邳九死一生，这些事情，哪能说忘就忘？”
曹操猛地抬起头，看向卞氏——以前他身为丞相时，卞氏向来谨言慎行，从不敢如此直白地提及他的过错。
如今没了权势的滤镜，连身边最的人，都敢说出藏在心底的话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是啊……终究是老夫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子修。”
他的目光落在案上的相框——里面是曹昂的画像。当年宛城，曹昂为护他而死，后来他却因为卞氏的枕边风，渐渐疏远了曹铄。后来曹铄远走徐州，他虽有愧疚，却从未真正弥补。
“百年之后到了地下，子修要是问我‘母亲和弟弟过得好不好’，我该怎么回答他？”曹操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以前的枭雄气概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老人的悔恨与无力。
卞氏看着他颓唐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却只能轻声安慰：“时间是最好的药，也许再过些日子，丁姐姐和他心里的结就解开了。
今天他能请彰儿、植儿过去，说明没把所有路都堵死。”
曹操摇了摇头，拿起碗，却没什么胃口。他想起当年曹铄在许都时，总跟在曹昂身后喊“大哥”，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嘴上常骂曹铄“逆子”，可心里比谁都清楚，当年是他亲手把这个麒麟儿，逼出了曹家。
此时的曹铄府邸，宴会已经散了。
夏侯惇拍着他的肩膀说：“放心，这些族中之人谁敢不给你面子，我肯定揍他。”
……
雪还在下，落在他的肩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甄宓拿着一件厚披风走出来，轻轻披在他身上：“外面冷，快进屋吧。”
曹铄回头笑了笑，看着族人离去的背影，又望向曹操府邸的方向，眼神复杂。
“走吧，娘还在屋里等着呢。”曹铄握住甄宓的手，转身走进温暖的府邸。
门口的红灯笼映着雪光，照亮了脚下的路，也照亮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年关——一边是热闹团聚的新生，一边是冷清悔恨的过往，而新华夏的年味，就在这新旧交替的暖意里，渐渐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