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豫站在一旁，望着主公手中的信纸，语气平静却笃定：“主公，在曹铄眼里，或许本就没有‘我们’‘你们’之分。在他心里，只要是大汉的百姓，便都是一样的。”
刘备沉默了。他想起自己这些年打着“兴复汉室”的旗号招揽人心，却在天花面前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死去；而曹铄，那个被他骂作“逆贼”的人，竟肯冒着瘟疫的风险，派医疗队来救“敌人”的子民。
“此人虽处处与朝廷作对，可恶得很，”刘备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但对天下百姓，倒算得上有几分实心肠。”
他将信纸小心折好，揣进袖中，转身对田豫道，“传令下去，凡徐州医疗队所到之处，粮草、人手、住处，一概优先供给，谁敢怠慢，以通敌论处！”
对于刘备和曹操而言，在他们看来，曹铄这是傻子行为，救好了给自己增加敌人，救不好，他们就可以通过宣传把责任全部推给曹铄，让上下同仇敌忾对付曹铄。
田豫躬身应道：“喏。”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掠过，城墙上的守军还在严阵以待，防备着疫区的流民。
但这一刻，州牧府里的气氛却悄然变了。刘备望着远处疫区飘起的炊烟（那是隔离点的炊烟），忽然觉得，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那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对手。
至少在这件事上，曹铄站得比他高，看得比他远。
“希望……他们真能有法子吧。”刘备低声自语，语气里第一次对曹铄生出了几分真切的期盼。
毕竟，那片土地上的百姓，无论姓刘还是姓曹，流的都是一样的血。
建安九年六月的吴县，湿热的南风裹着江水的潮气，黏在人身上格外难受。
孙权坐在书房里，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案上的《扬州舆图》，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这些日子总觉得心惊肉跳，最怕的就是徐州那边突然传来兵戈声。
比起历史上赤壁之战时的家底，如今的他实在太弱了：九江郡早成了曹铄的地盘，当年孙策与刘繇、刘勋厮杀时，曹铄趁机收拢了数十万扬州流民，那些人在徐州扎了根，反倒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庐江郡后来也落入曹铄手中…
唯一的慰藉，是曹铄的新政竟“帮”了他一把——扬州的山越人被徐州的学堂、工坊、农税吸引，大半迁往交州、荆州，倒让他的后方清静了不少。
“河北那边，天花闹得凶。”孙权将一封密信推给张昭、鲁肃、周瑜等人，信纸边缘被他捏得发皱。
张竑扫了一眼信上内容，咂咂嘴：“真不知道该说曹铄傻还是……敌人治下死得越多，对他不是越有利吗？偏要凑上去救人。”
“子纲兄，这便是他与我们的不同。”鲁肃摇着扇子，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寻常诸侯算的是地盘、兵力，他算的，似乎是人命。”
“人命？怕又是收买人心的伎俩。”张竑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
张昭捻着胡须，忽然开口：“自建安三年他与曹操断亲，至今已六年多了。
刘表曾说过，天下诸侯里，唯有曹铄这个傻子是真的在践行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言论。”
众人正议论着，孙权猛地拍了下案几，脸色沉得像要下雨：“别扯其他的！扬州如今被他三面围住，北有广陵和九江，西有江夏，东南有长沙，我们怎么破局？”
周瑜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无奈：“主公，眼下我军兵力根本没法与曹铄正面抗衡。他麾下常备军近四十万，加上各地民兵，怕是不下四五百万……硬拼，是以卵击石。”
“难道就只能困死在这江东？”孙权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不满，他不甘心，父兄创下的基业，难道要毁在自己手里？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忽然开口，他相当于孙权的私人秘书，名叫孙弘，平日里不多言语，此刻却眼神发亮：“主公，诸位先生，不知曹铄是否真有防治天花的法子吗？”
“有话直说。”孙权抬眼看向他。
孙弘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属下不相信曹铄有治疗天花法子。
若是……若是我们从河北弄些天花病人，悄悄送到徐州、荆州、益州境内。一旦这些地方爆了天花，曹铄自顾不暇，扬州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这话一出，满室皆静，连孙权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法子阴狠到了极致，简直是拿千万人性命当棋子！
“主公，万万不可！”张昭急忙劝阻，声音都在发颤，“真要这么做，以曹铄的性子，将来就算踏平江东，也绝不会饶过我们！”
他没说透，但谁都明白——就算有孙尚香那层关系，这般阴毒的手段，也只会换来最疯狂的报复。
“张别驾这话就迂了。”孙弘梗着脖子反驳，“与主公的大业相比，一群庶民的性命算得了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周瑜紧锁眉头，鲁肃低头看着地面，张竑抿着唇不说话——他们虽觉得此法过于阴狠，却也没立刻反驳。
孙权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心里竟真的动了念：他不信曹铄能治天花，只要徐州等地也闹起瘟疫，百姓死得多了，舆论反噬不说，兵力定然空虚，到时候……
“我……”他刚要开口，书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孙尚香闯了进来，发髻都有些散乱，显然是急着进来的：“二哥，不可！”
“出去！”孙权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怒吼，“男人议事，你一个女子闯进来做什么？”
“我不出去！”孙尚香梗着脖子，眼里满是焦急，“二哥，你根本不了解曹铄！他那人看着温和，可真触了他的底线，谁都别想活！你要是敢用天花害人，他就算拼着徐州乱了，也会踏平扬州，到时候咱们孙家一个都跑不了！”
孙权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腔里的怒火和被说中心事的慌乱搅在一起，他厉声喝道：“来人！把大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侍卫应声上前，孙尚香挣扎着还想喊什么，却被强行架了出去。书房里重归寂静，只剩下孙权粗重的喘息声。
孙弘见主公脸色难看，忙道：“主公不必动气，大小姐是妇人之仁……”
“够了！”孙权打断他，烦躁地挥手，“此事……容后再议。都下去吧。”
众人见状，不敢多言，纷纷躬身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孙权一人，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孙尚香那句“谁都别想活”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历史上，这种做法并非首次，通过瘟疫传染让敌军崩溃的例子也有不少…
窗外的江水还在东流，可孙权心里清楚，有些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