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的曼彻斯特，空气凝重如铅。
整座城市被清晰地分割成红蓝两色，仇恨与期待在每一个街角、每一间酒吧里疯狂滋生。报纸的头版不再关心政治或经济，只有一个主题：the derby。
周五的赛前新闻发布会，卡灵顿的媒体中心被挤得水泄不通。
罗伯托·曼奇尼，依旧是那副优雅的模样。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湛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不同以往的火焰。
“罗伯托，”一位天空体育的记者率先提问，“这是本赛季第一次联赛曼市德比。曼城目前以两分优势领跑。你认为这场比赛会是决定本赛季冠军归属的天王山之战吗？”
曼奇尼微微一笑，回答得滴水不漏：“现在才十月份，谈论冠军还太早。但毫无疑问，这将是一场重要的比赛。老特拉福德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球场之一，亚历克斯·弗格森爵士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教练。我们带着最高的敬意而来，也带着对胜利的渴望而来。”
一位来自太阳报的记者，则抛出了更具挑衅性的问题：“最近欧洲大陆有很多批评你们‘反足球’的声音。面对曼联，你们是否会继续采用在安联球场那种‘丑陋’的防守战术？还是会踢得更主动一些？”
曼奇尼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我不知道什么叫主动，什么叫被动。”他优雅地摊开手，“我只知道，我的工作是找到击败对手的方法。如果这意味着我们需要百分之九十的控球，那我们就会去控球。如果这意味着我们需要用十个人防守，那我的球员就会像斯巴达勇士一样守卫城门。”
“足球不是选美比赛，没有固定的评分标准。唯一的标准，就是比分牌上的数字。周日的比赛，我们会用最适合的方式，去争取一个对我们有利的数字。”
这番话，如同高深的太极，将所有问题都化解于无形。
记者们根本猜不透，这个意大利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曼联的卡灵顿训练基地。
亚历克斯·弗格森爵士的发布会，则充满了红魔式的霸气。
“德比就是德比。它与积分、排名、状态都无关。”老爵爷的苏格兰口音铿锵有力，“它只关乎一件事：骄傲。关乎这座城市的颜色。我的球员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被问及如何看待曼城本赛季的“意大利式防守”时，弗格森的脸上露出了招牌式的、略带轻蔑的笑容。
“防守？是的，他们做得很好。罗伯托是个聪明的意大利人，他知道如何组织防线。”
“但我执教曼联二十五年，什么样的防线我没见过？Ac米兰的链式防守，穆里尼奥的铁血蓝军，贝尼特斯的双后腰。我们总能找到办法。”
“足球比赛，终究是关于进球的。你可以防守八十九分钟，但只要我抓住那一分钟，你就输了。”
“我的字典里，没有‘守平’这个词。在老特拉福德，我们只有一个目标：进攻，然后赢下比赛。”
两位主帅的隔空交锋，火花四溅。
社交媒体上，两队的球迷早已吵翻了天。
“弗格森爵士说得对！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在梦剧场，我们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告诉那群暴发户，谁才是曼彻斯特的主人！”
“哈哈，楼上的曼联球迷还在做梦呢？还进攻？你们拿什么攻破我们的防线？忘了在安联，罗本和里贝里是怎么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吗？”
“别跟他们废话！等着瞧吧！国王会再次统治老特拉福德！就像季前赛那场一样！”
“季前赛？那也算数？有本事别摆大巴啊！敢不敢跟我们打对攻？”
……
发布会结束后。
弗格森回到自己那间着名的、挂满荣誉照片的办公室。
他关上门，脸上的自信和轻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走到巨大的战术板前。上面，贴满了关于曼城近期比赛的战术分析图。
他已经把自己关在这里两天了。
威士忌喝了半瓶，口香糖嚼了无数。
他一遍又一遍地观看曼城对阵拜仁和那不勒斯的比赛录像。
越看，心越沉。
这个意大利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
那套看似丑陋的4-4-2防守体系，实则是一台精密的、毫无破绽的绞肉机。两条防线之间的距离，球员的协防补位，简直是教科书级别。
想要从正面攻破它，几乎不可能。
“你到底在想什么，罗伯托？”弗格森对着战术板喃喃自语。
他知道，曼奇尼在发布会上说的都是烟幕弹。
面对曼联，在老特拉福德，他不可能再像客场打拜仁那样极端保守。
但他会怎么变？
弗格森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36号棋子上。
楚风。
这个年轻人，是所有战术的关键，也是所有战术的破坏者。
他可以踢后腰，像马克莱莱一样扫荡。
他可以踢边路，像吉格斯一样突破。
他甚至可以踢前腰，像斯科尔斯一样调度。
如何限制他？
弗格森在脑海中推演了无数种方案。
派朴智星去对他进行牛皮糖式的全场盯防？
不行。这个中国小子的身体太强壮了，朴智星的纠缠对他根本没用。
派弗莱彻和安德森去对他进行中场围剿？
也不行。他的洗球能力太强了，人再多，也可能被他一个人戏耍。
弗格森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
他第一次在战术层面上，感受到了如此深刻的无力。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夕阳下的老特拉福德球场。
无数伟大的对手，曾在这里倒下。克鲁伊夫的巴萨，里皮的尤文，海因克斯的皇马。
他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红魔精神，是永不放弃的斗志。
但这一次，光有精神，似乎不够了。
他需要一点别的东西。
一点……手术刀般的精准。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办公桌上的一份球探报告上。
报告的主角，不是楚风，不是席尔瓦，也不是图雷。
而是曼城那条看似稳固的防线。
孔帕尼，世界级，毫无疑问。
莱斯科特，强壮，但转身慢。
右后卫，理查兹或萨巴莱塔。
左后卫……
弗格森的瞳孔，猛地一缩！
克里希，或者，科拉罗夫！
克里希，防守稳健，但身高是弱点。
科拉罗夫，助攻犀利，但防守是灾难！
无论上谁，曼城的左路，都是他们那堵钢铁城墙上，最薄弱的一环！
而自己的右路，有什么？
弗格森的大脑，如同超级计算机般飞速运转！
纳尼！速度与技术的结合体！
还有……菲尔·琼斯！那个身体强壮、能像一头公牛一样持球推进的年轻人！
一个疯狂的、极其不对称的、甚至有些违背他自己战术哲学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回到战术板前，开始疯狂地移动棋子。
一个诡异的、类似4-2-4的攻击阵型，出现在战术板上。
“放弃中场控制权。”他喃喃自语。
“将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边路！特别是右路！”
“让纳尼和琼斯，像两把尖刀，疯狂地冲击他们的左路！反复地冲！不计代价地冲！”
“在中路，用鲁尼的回撤和跑动，去骚扰和牵制楚风。我不需要赢他，我只需要让他无法舒服地组织，无法轻易地支援边路！”
“前场，用维尔贝克的速度，去冲击莱斯科特的身后！小豌豆，埋伏在禁区，等待最后一击！”
“这不是一场中场的战争。这是一场边路的闪电战！”
“我要用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你的主动脉！”
这个战术，风险极大。
它几乎完全放弃了中场的控制，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了对对方弱点的精准打击上。
一旦打击不成，自己的中场门户大开，将会被曼城犀利的反击彻底摧毁。
但弗格森的眼中，却燃烧起赌徒般的火焰。
他知道，面对现在这支曼城，常规的战术已经没有用了。
想要屠龙，就必须用一把同样锋利的、淬了剧毒的剑。
他拿起电话，拨给了助理教练迈克·费兰。
“迈克，召集所有教练。开会。”
“还有，通知菲尔·琼斯，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一趟。”
窗外，夜色已深。
老特拉福德像一头蛰伏的红色巨兽，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一场足以定义整个赛季，甚至定义一个时代的战争。
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