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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四月十五日,卯时,辽东赫图阿拉附近晨雾如乳白色的幔帐,低低地笼罩在加哈河湍急的水面上,尚未被初升的日头驱散。河水撞击着北岸明军架设浮桥的铁链,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哗啦”声,仿佛为即将到来的厮杀敲响前奏。

在这片肃杀的背景音中,一声凄厉的惨叫撕破了宁静。白杆兵主将马祥麟手中的长枪如毒龙出洞,精准地挑飞了第一名试图砍断浮桥绳索的后金兵。那后金兵像破麻袋般摔入冰冷的河水,枪尖上滚烫的血珠随之滴落,瞬间被浑浊的激流吞噬。

“稳住!架桥!”马祥麟的吼声穿透雾气。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雾气弥漫的南岸,昨夜斥候回报“仅有五百披甲兵”,可此刻从芦苇丛中影影绰绰涌出的敌人,皮甲上狰狞的狼头标识若隐若现,数量似乎远超预期。“不对劲!”他猛地勒住躁动的战马,长枪指向雾气更浓的上游方向,心中警铃大作,“援军?还是……”

北岸,浙兵炮队的炮手们刚费力地校准好虎蹲炮的炮口,引信滋滋冒着火花。就在这时,浓雾深处,三杆漆黑的大旗陡然升起,如同鬼魅的触角——那是后金最精锐的“巴牙喇营”旗号!炮手们面面相觑,脸上血色褪尽:“不是说只有镶白旗的残兵吗?!”握着火把的手僵在半空,无人敢下令开火。这突如其来的“精锐”旗号带来的威慑,让浮桥的架设瞬间迟滞。

直到马祥麟率领悍勇的白杆兵如尖刀般撕裂雾幕,真相才大白:哪有什么巴牙喇援军?不过是后金兵用稻草人撑起废弃皮甲、虚张声势的疑兵之计!真正的披甲兵主力,正利用这宝贵的半个时辰混乱,沿着泥泞的河岸向西溃逃。这场虚惊耽误了至关重要的时间。当第一队明军步兵终于踏着湿滑的桥板冲过加哈河时,马祥麟勒马回望雾气中轮廓渐显的赫图阿拉山影,一股寒意爬上脊背——这座建州龙兴之地的每一块山石,仿佛都透着森然杀机。

辰时,千里之外的朝鲜义州城头,破败的箭楼在晨光中更显萧索。鸭绿江宽阔的冰面反射着清冷的辰时天光,如同一面巨大的、寒光凛凛的镜子。努尔哈赤貂皮帽檐下的双眼,此刻却燃烧着狂怒的炭火,他刚从富庶的平壤劫掠归来,马鞍旁还挂着抢来的朝鲜青瓷瓶,釉色温润。然而,代善带来的急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劫掠的余温。

“父汗!赫图阿拉急报!”代善的声音裹着未散的霜气,他日夜兼程从沈阳赶来,皮袍上还沾着辽西的沙尘,手中的急报被冻得硬如铁片。“明军主力绕过辽东防线,直扑赫图阿拉!扎喀关昨夜已失!”

“放屁!”努尔哈赤猛地转身,仿佛被毒蝎蜇到。他一把扫落鞍边的青瓷瓶,精美的瓷器在砖石上迸裂粉碎,发出刺耳的脆响。“明狗在辽沈被咱们打得魂飞魄散,怎敢孤军深入老巢?!”他的靴子狠狠碾过地上的碎瓷片,嘶哑的咆哮在空荡的箭楼里回荡,“定是熊廷弼那老狐狸的疑兵计!想骗老子回师,好解你们朝鲜之围!”

“是真的!”代善急得额头青筋暴突,抢上一步将冻硬的急报几乎戳到父亲眼前,“送信的是镶黄旗的巴图鲁!他亲眼看见明狗的炮队过了加哈河!马祥麟的白杆兵已经杀到外城东门了!” 就在这时,箭楼外鸭绿江厚厚的冰层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咔嚓”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冰下悄然碎裂。这声音让努尔哈赤的动作一滞。

他粗暴地夺过急报,粗糙的手指划过“扎喀关失守”那行冰冷的字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出征之前,阿巴泰那张忧心忡忡的脸不合时宜地浮现在眼前,他曾小心翼翼地建议“加固赫图阿拉城防”,而自己当时正沉迷于在朝鲜搜刮粮草,只不耐烦地骂了句“鼠目寸光”……

赫图阿拉的东门,在德勒库门的箭楼上,阿巴泰贝勒正承受着父亲轻视建议的苦果。他背靠着冰冷的石柱,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左臂上那处可怕的伤口,带出星星点点的血沫。望祭山上,明军的佛郎机炮正在进行试射校准。沉闷的炮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第三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几乎是擦着箭楼的飞檐掠过,狠狠砸在西侧一段夯土城墙上!砖石泥土轰然炸开,烟尘弥漫。烟尘稍散,惊骇的一幕出现:几个蜷缩在城墙根下、被强征来搬运沙袋的女真孩童暴露在炮口之下,他们抱着头,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如同被围猎的幼鹿。

“停炮!”望祭山上,负责指挥的浙兵千户厉声喝止,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那孩童的尖叫,刺穿了他作为军人的铁血外壳。然而,身后督战的旗牌官冰冷的声音立刻将他拉回现实:“将军严令!正午前必须轰开城门!贻误军机者,斩!”炮口在短暂的迟疑后,带着死亡的意志,再次缓缓抬起、瞄准。千户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出征前石柱总兵秦民屏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建奴的家眷,也是爹娘生养的……”

辰时的义州城头,“父汗!”代善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他指着城外临时搭建、堆积如山的粮囤——那里是从平壤抢来的三万石救命糙米,“赫图阿拉是咱们的根本!八旗子弟的家眷都在那儿!再不走,就被明狗一锅端了!那些粮,就算运回去,给谁吃?!”他腰间的佩刀因激动而剧烈晃动,刀鞘上的铜环撞击在冰冷的砖墙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叮当声。他压低了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去年冬天……镶蓝旗的人在赫图阿拉城外……冻死了三成啊!家眷们就眼巴巴盼着今年能有口饱饭……”

“住口!”努尔哈赤暴怒如狂狮,猛地一脚踹在代善的腿弯。这位身经百战的贝勒猝不及防,“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结满寒霜的砖地上,额头瞬间青紫一片。“你当我不知道家眷在挨饿?!”老汗王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却蕴含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凶狠,“可你看!”他冲到箭楼的破窗前,指向鸭绿江面,“明狗的水师几十艘船像狼群一样盯着!沈有容、郑一官!他们的炮比狼牙还利!现在撤军,就是把后背卖给他们的炮口!你想让八旗健儿在冰面上被当活靶子轰吗?!”

就在这时,一名镶红旗的斥候像疯了一样冲进城门,马脖子上的铃铛响得人心惊肉跳。“贝勒爷!赫图阿拉再报!”斥候几乎是滚下马鞍,冻得发紫的手高高举起另一封染血的急报,“加哈河渡口失守!明狗在望祭山架起了大炮,德勒库门快顶不住了!”

代善猛地从地上挣扎起来,不顾膝盖钻心的疼痛:“父汗!听见了吗?!加哈河!他们过了加哈河就到外城了!”他死死抓住努尔哈赤的胳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巴泰……阿巴泰他只有两千人在那儿顶着啊!”

努尔哈赤甩开儿子的手,胸口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加哈河……那条苏子河狂暴的支流,当年他就是凭此天险,硬生生挡住了叶赫部的倾巢进攻!那是他心中的雄关!如今,竟被明军的炮火撕开了?年轻时,赫图阿拉山岗上萨满那庄严的预言在脑海中轰鸣:“此城龙脉聚气,可保百年基业……”难道,连神灵的庇佑也要抛弃他了吗?

午时,“让莽古尔泰带正蓝旗先撤!”努尔哈赤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终于做出了决断,“告诉他,把朝鲜抢的粮,分出一半!用最快的船,拼死也要运过鸭绿江!剩下的……”他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狠厉,“烧了!一粒米也不能留给明狗!”

“父汗!”代善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惊喜光芒。

“烧了!”努尔哈赤重复着,斩钉截铁,“你带镶红旗和正红旗,跟我走陆路,硬闯鸭绿江冰面回辽东!传令各旗:谁敢私藏一粒粮食,老子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代善刚要应声领命,又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箭楼,他的甲胄上满是凝固发黑的血污,声音带着哭腔:“老汗王!贝勒爷!赫图阿拉急报——阿巴泰贝勒……在德勒库门督战……被明狗的火铳铅弹打穿了左臂!”

“哐当!”

努尔哈赤腰间的佩刀脱手掉落,砸在冰冷的砖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他死死盯着传令兵,仿佛没听懂这简单的词句:“你……说什么?”

“阿巴泰贝勒在东门督战,被明狗的火铳打中了!”传令兵带着哭腔嘶喊,“萨满说……那铅弹带锈,伤口……已经发黑了!怕是……怕是……”

箭楼里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仿佛凝固了。努尔哈赤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佩刀。冰冷的刀身在穿过破窗的惨淡晨光下,映照出他瞬间爬满皱纹、失去血色的脸。阿巴泰……那个小时候总爱跟在自己马屁股后面,捡拾箭簇的小儿子,眼睛亮得像草原上的星星……

“备马!”老汗王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告诉莽古尔泰,立刻烧粮!所有人,现在就走!”

代善愣住了:“父汗?不等正蓝旗装船了?那半数的粮……”

“不等了!”努尔哈赤的靴子再次踏过地上的青瓷碎片,这一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抽空,“告诉所有能爬上马背的人,跟着老子冲过鸭绿江!掉队的,就留在朝鲜喂明狗的炮吧!”他抓起马鞭,头也不回地冲下箭楼,背影决绝。

同一时刻的赫图阿拉外城正街。午时的阳光驱散了部分硝烟,却驱不散浓重的血腥味。尤世功率领的辽兵正在逐院清剿负隅顽抗的后金残兵。一座不起眼的夯土房前,却笼罩着诡异的寂静。房门虚掩,灶台上的铁锅尚有余温,炕上铺着绣有狼纹的厚实褥子,却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不安。

“搜!”小旗官厉声下令。两名辽兵踹开里屋的木门,就在这一刹那,一大蓬混着石灰的漆黑煤灰从房梁上兜头泼下!“啊!我的眼!”两名士兵惨叫着捂脸后退。暗影中,三名面目狰狞的后金家奴如同困兽,挥舞着沉重的砍柴刀猛扑出来!刀光闪过,一名辽兵惨叫着倒下。另一名士兵在剧痛和黑暗中凭着本能,反手扣动了早已装填好的火铳扳机!“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浓烈的硝烟弥漫开来,冲在最前的家奴胸口被轰开一个血洞,直挺挺地倒下。

硝烟稍散,尤世功面色铁青地走进屋。他的目光落在炕角——一只小小的、磨穿了底的布鞋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鞋面上用稚拙的针脚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尤世功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冰冷的铁钳夹住。沈阳城破时,那些被后金铁骑掳走、哭喊着消失在烟尘中的辽民孩童的身影,瞬间与这只破旧的小鞋重叠在一起。他默默捡起鞋子,粗糙的手指抚过那个“安”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鸭绿江宽阔的冰面上,努尔哈赤率领的亲卫营和镶红旗、正红旗精锐,正不顾一切地踏冰狂奔,如同迁徙中遭遇猎杀的兽群。马蹄敲击冰面,发出密集而令人心悸的“嘚嘚”声。代善紧跟在父亲身后,看见老汗王貂皮帽被凛冽的江风吹得歪斜,露出的鬓角竟已是一片刺目的霜白。冰层在重压下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和细微的“咔嚓”碎裂声,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突然,代善的战马在一处颜色明显发暗、冰层较薄的区域前惊恐地人立而起,嘶鸣不已!代善俯身望去,冰层下泛着幽深的黑绿色,像极了去年冬天因强渡而冻死在江里、被冰封的镶蓝旗士兵那肿胀发青的脸!“父汗!此处冰薄危险!”他声嘶力竭地大吼。

话音未落,上游方向猛然传来数声沉闷而震撼的炮响!轰!轰!

冰面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遭受重击的巨鼓!几名落在队伍稍后、正策马奔驰的镶红旗骑兵,脚下的冰层瞬间崩裂!“啊——!”凄厉的惨叫划破江面,连人带马消失在骤然张开的、冒着森森寒气的冰窟窿里,只有翻涌的黑色江水瞬间吞噬了一切。

“是明狗的水师!在雾里放炮!”有人惊惶地嘶吼。然而江雾依旧浓重如纱,根本看不清炮船的位置,只能看到冰面上被炮弹炸开的巨大冰洞和冲天而起的水花,在惨白的日光下如同绽放的死亡之花。

努尔哈赤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坠江的士兵,只是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战马吃痛,嘶鸣着跃过那道致命的冰裂。他的眼中只剩下对岸辽东的土地,那里是他最后的根基。

申时的阳光斜照在望祭山上。经过半天的反复轰击,明军的炮手们终于将德勒库门那厚重的包铁木门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碎木、砖石和扭曲的铁件散落一地。

“白杆兵!跟我冲!”马祥麟一马当先,长枪如龙,率领着如狼似虎的精锐冲入德勒库门。然而,冲进城门后,眼前的情景却让身经百战的他也心头一凛——街道上空无一人!死寂!只有风穿过空荡的门窗和破损的屋檐,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如同鬼哭。

“不对劲!”马祥麟猛地勒住战马,手中长枪闪电般指向街角一片堆叠的阴影,“戒备!”士兵们迅速结成战阵。走近一看,那阴影处竟堆叠着十几具后金兵的尸体!诡异的是,这些尸体身上的致命伤几乎都在正面,且多为刀伤,更像是……主动迎上刀锋而死!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马祥麟的心头。

当明军小心翼翼地推进到通往内城尼玛兰门的街道时,预感应验了。后金兵的主力早已退入更为坚固的内城,而尼玛兰门前,赫然堆起了一道数丈宽的“壁垒”——不是沙袋,而是浇透了桐油的干柴枯草!浓烈刺鼻的桐油味弥漫在空气中。

“是陷阱!快退!”尤世功的吼声如同炸雷!但为时已晚!几乎在他喊出声的同时,不知从何处射出的火箭精准地落入柴堆!“轰!”一道数丈高的火墙瞬间腾空而起,烈焰裹挟着浓烟,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灼热的气浪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明军士兵掀翻!熊熊烈火如同地狱之门,瞬间吞噬了街道,也彻底阻断了明军向内城追击的道路。马祥麟和尤世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内城方向后金兵的身影在火光与浓烟中闪动,恨恨地跺脚。

申时,在赫图阿拉那被炮火摧残得摇摇欲坠的德勒库门箭楼残骸里,阿巴泰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左臂伤口传来的剧痛已变得麻木,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和一阵阵眩晕。他看着明军士兵在尼玛兰门外被冲天火墙阻隔,嘴角竟扯出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解脱的苦笑。他想起临行前父亲赐予的那把沉甸甸的牛角弓,据说弓胎取自长白山的百年老牛,坚韧无比。他想抬手摸摸腰间的弓,却发现整条左臂已经如同不属于自己,毫无知觉。

“贝勒爷!火起了!快!奴才背您从秘道撤进内城!”亲兵带着哭腔,试图将他背起。

阿巴泰艰难地摇了摇头,咳出一口带着黑褐色血块的浓痰,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再……等等……”他的视线穿过箭楼的破洞,望向尼玛兰门外明军晃动的身影,渐渐开始涣散,“等明狗……再靠近些……老子……老子还要……射穿他们千户的……喉咙……”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恍惚听见了奔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鸭绿江厚厚的冰层,那声音……多么像赫图阿拉过年时,孩子们燃放的、连绵不绝的喜庆鞭炮啊……父汗……是您回来了吗?

酉时的紫禁城,暮色四合。乾清宫内,烛火通明,将御案照得亮如白昼。少年天子朱由校紧锁眉头,指尖在一叠叠墨迹未干的紧急军报上快速划过。他的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凝重。

第一封来自辽东经略熊廷弼:“……加哈河渡口血战告捷,白杆兵、浙兵奋勇,浮桥已成,赫图阿拉外城德勒库门遭我佛郎机重炮猛轰,斩敌千余……” 字里行间透着激战后的疲惫与初胜的振奋。

第二封是监军御史快马加鞭送来的密奏:“……德勒库门虽破,然内城尼玛兰门突燃大火,阻我攻势。后金兵退守内城,依托山势,抵抗甚烈。火势蔓延,敌情不明,恐有诈……” 喜悦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三封密报墨迹犹湿,是登莱巡抚袁可立转来:“……朝鲜哨探急报,努尔哈赤主力似已弃守义州,正全力回撤!鸭绿江冰面人马喧嚣,异动频频,疑欲踏冰强渡辽东!” “异动”二字被朱由校的指甲无意识地划出一道深痕。

“王安!”朱由校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登莱水师沈有容的回报呢?鸭绿江、大同江,他到底拦没拦住?!”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连忙躬身,递上另一张薄薄的纸,字迹因船体颠簸而显得潦草:“……大同江口炮声彻夜不绝,未见后金粮船踪影,江面有黑烟升腾,疑敌已自焚粮秣……”

“焚粮?”朱由校推开沉重的雕花窗棂,晚风带着宫苑的花香吹起他明黄色的常服下摆,他却感到一阵寒意,“努尔哈赤……他是要拼死回救赫图阿拉,还是要声东击西,绕道奔袭辽西?”他望向殿外沉沉的暮色,仿佛想穿透这千山万水,看清那建州老奴的真实意图。无人能答。宫墙外高高的角楼上,传来更夫单调而悠长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敲在寂静的暮色里,仿佛在数着那些尚未送达、吉凶难卜的下一封战报。

亥时的坤宁宫,烛光柔和了许多。皇后张嫣正用一支精巧的银簪,小心地挑亮案几上烛台的灯芯。暖黄的光晕映着她娴静温婉的侧脸。她刚将一碗炖得晶莹剔透、浮着几粒殷红枸杞的银耳羹轻轻放在案上,那是她守着时辰亲手熬制的。朱由校带着一身案牍劳形的疲惫走了进来。

“陛下,”张嫣的声音轻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她转身从枕边取出一张素绢,“您瞧瞧这个。”素绢上是用工笔勾勒的地图,线条清晰,几处关键位置,如“望祭山”、“德勒库门”、“尼玛兰门”,被宫女们用胭脂水精心点染标注出来,旁边还用小楷写着地名。地图上,赫图阿拉外城大部分区域都被朱砂色浅浅覆盖。“这是照沈将军奏报里附的赫图阿拉山势图临摹的,”张嫣将图展开在朱由校面前,“沈将军说,那里的山势,远望如同……一匹趴伏的巨狼。”

朱由校接过素绢,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胭脂点染的“望祭山”位置,想象着那里明军火炮的怒吼与硝烟。张嫣忽然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因长时间握笔批阅奏章而指节僵硬、沾染墨迹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

“白日里,辽东巡抚衙门转来了沈阳的信,”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信里说……新试种下的番薯,有几株……冒出嫩芽了。”

“哦?”朱由校抬起眼,烛光在他深黑的眸子里跳跃,也照亮了张嫣鬓边那枚温润珍珠的柔光。

“劝农官禀报,辽地的百姓都跑去看稀罕,”张嫣的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眼中带着希望的光,“还有人,偷偷往番薯地旁边的垄沟里,埋下了自己珍藏的麦种……”她顿了顿,笑意更深,“他们说啊,万一这‘番邦疙瘩’水土不服活不成,好歹还有自家熟悉的麦子能兜底,总不至于饿肚子。”

朱由校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北斗七星在流云间时隐时现。赫图阿拉冲天的火光,鸭绿江冰面上踏冰狂奔的铁蹄,浓雾中士兵们浴血厮杀的身影……这些画面在他脑中激烈碰撞。然而,皇后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像一股清泉,瞬间冲淡了那些血与火的喧嚣,让他触摸到一种更坚实、更关乎根本的东西——生存与希望。

“明日……”朱由校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新的决断,“让王安再调拨一批上好的番薯苗,火速送往辽西。传旨给劝农官和辽东巡抚:告诉那些百姓,番薯苗和麦种,都用心种下。两种都种着,总有……能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活下来的。”

烛火轻轻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温暖的宫墙上。案上那碗银耳羹,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坤宁宫的夜,如此静谧安宁,静得能听见彼此轻柔的呼吸,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支撑着千里之外那被战火与迷雾笼罩的昼夜。当宫漏悠悠敲过子时,朱由校看着张嫣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描绘着“狼形山势”的地图折好,珍重地放回枕下,心中那些纷乱如麻的战报、难以预料的胜负,似乎都被这片刻的安稳与踏实冲淡了。

“睡吧。”他轻声道,带着深深的疲惫,也带着一丝难得的放松。

“嗯。”张嫣温顺地应着,吹熄了最后一支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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