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泠看着她眼中被刺痛后的冰冷。
他心口猛地一缩，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白柚立刻抽回手，头也不回地快步朝巷口走去。
江九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巷子里有梧桐叶轻轻飘落。
可他只觉得周身冰冷，那股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冻结。
他做了什么？他凭什么那样说她？
就因为她喜欢太子？就因为她允许太子亲近？
懊悔和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失控的一天。
也从未想过，她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他筑起的心防溃不成军。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只是那清冷之下，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寂寥和茫然。
他转身，朝着与白柚相反的方向走去。
素白的背影在长长的巷子里，显得愈发孤高清绝，却也愈发寂寥。
白柚快步走出巷子，直到拐入另一条热闹的街道，才放缓了脚步。
【啧啧，】她感叹，【没想到啊，江先生看着清瘦，手劲儿还挺大。】
光团立刻响应：【就是就是！看着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抓住你的时候，那眼神凶得……咦？柚柚，他刚才是不是有点……吃醋啊？】
【何止是有点，】白柚唇边漾开一抹笑，【简直是打翻了一整坛百年老陈醋，酸得隔着八条街都能闻到。】
【平时端着架子，冷冰冰的，教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什么规矩什么古法。结果呢？一听说太子亲过我，那脸色变得……啧，比调色盘还精彩。】
光团有点小激动：【柚柚！你说他会不会是……那个隐藏的攻略对象啊？】
白柚微微蹙起眉，露出苦恼的神情：
【不好说呀，小团子。】
【花俞沢那家伙，神秘兮兮的，势力大得吓人，看我的眼神也总是深不见底，占有欲强得要命，很符合隐藏boSS的配置。】
【可是江九泠……他看着与世无争，但反应也太奇怪了，而且身份也很神秘。而且他那张脸，那身气质……】
她摸了摸下巴，狐狸眼里闪过欣赏：【确实是极品中的极品，清冷禁欲款天花板，要是能看他为我破戒……】
光团忍不住吐槽：【柚柚！你的重点！】
白柚理直气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再说了，】她眼睛忽然一亮，打了个响指，【我干嘛要苦恼猜来猜去？】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啊！】
她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娇蛮和自信：
【管他花俞沢还是江九泠，或者还有别的谁，一起攻略了不就好了？到时候谁是真的隐藏款，不就一清二楚了？】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朝着月楼的方向走去。
回到揽月阁，小莲和小圆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物。
“姑娘可算回来了！”小圆迎上来，圆脸上满是关切，“摄政王府怎么样？有没有……”
小莲轻轻拉了拉小圆的衣袖，示意她别太聒噪，自己则上前接过白柚脱下的外衫，温声道：
“姑娘累了吧？先沐浴解解乏。”
白柚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叹了口气：
“还是你们贴心。”
她小口吃着冰镇过的莲子羹，听着小圆叽叽喳喳说着月楼今日的趣闻。
“姑娘，您不知道，您去摄政王府的时候，四殿下派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呢！”
小圆眼睛亮晶晶的：
“说是给姑娘去庄子玩的路上解闷用，有上好的话本子、精致的九连环、还有一盒子南海珍珠，颗颗又大又圆！”
白柚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放着吧。”
小莲在一旁整理着白柚的首饰盒，闻言轻声补充：
“太子东宫那边……也派人来过。”
白柚吃莲子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
“哦？”
小莲语气平静：“送了一盒宫廷秘制的玉容膏，说是……化瘀消肿有奇效。”
白柚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收起来吧。”她语气随意，“替我谢谢送东西的人。”
小莲点头应下。
夜色渐深。
白柚换了身藕荷色的软绸寝衣，正歪在床头翻着萧殷送来的话本子。
花俞沢推门进来，带进一身夜间的凉意。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只有那双暗紫色的眼眸在昏黄灯光下，流转着妖异惑人的光。
他没立刻走近，站在门边，目光沉沉地落在床榻上。
白柚抬眼看他，狐狸眼水光潋滟，漾开一点笑意：“东家来啦。”
她放下话本子，拍了拍身边的床榻：
“过来坐呀，站着做什么？”
花俞沢走过去，却没依言坐下。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微湿的发梢和敞开的领口停了停。
“容清绝府上，今日热闹么？”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白柚仰起脸看他，唇边笑意加深：
“热闹呀。王爷请了探花郎，还有江先生，一起品茶、下棋、听琴。”
“哦？”花俞沢眉梢微动，“江九泠也在。”
“是呀。”白柚点头，语气自然，“江先生的棋下得可好了，不过……还是输给月妩啦。”
她说着，脸上露出点小得意，狐狸眼弯起。
花俞沢看着她那副娇俏模样，心头那点因她白日去了摄政王府而生的沉郁，散了些许。
他伸出手，指尖勾起她一缕湿发，在指间缠绕。
“都聊了些什么？”他问，动作漫不经心，眼神却专注地看着她的反应。
白柚任由他把玩自己的头发，身体放松地靠着软枕，语气轻松：
“聊了很多呀。王爷问月妩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不过江先生好像不太高兴。”
“不高兴？”花俞沢缠绕发丝的手指微微一顿。
“嗯。”白柚点点头，语气带着点无辜的困惑。
“月妩说喜欢太子殿下，江先生好像……有点生气。”
她抬起手，比划了一下：
“还抓住月妩的手腕，力气可大了。”
花俞沢眸色骤然转深。
“你告诉他，你喜欢萧恪？”他声音压得低，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白柚眼神清澈坦荡：
“是呀，王爷问，月妩就说了。”
她看着花俞沢暗沉的眼眸，补充道：
“月妩还告诉王爷，太子殿下亲过月妩，亲得很凶。”
花俞沢心头那股翻涌的躁意几乎要压不住。
“为什么要说这些？”他声音沙哑。
白柚眨了眨眼，狐狸眼里漾开一点娇憨的无辜：“东家不是希望他们相争吗？”
花俞沢眸光沉沉望着她，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
“你告诉容清绝，你心属萧恪，让江九泠为你动怒。”
他俯身逼近，将她完全笼罩在床榻之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月妩？”
白柚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他往下拉了拉。
“月妩不想做什么呀。”
她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点委屈：
“月妩只是按照东家说的，去接近他们，去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唇角：
“可是东家又说，不许他们碰我，不许我用那种方式。”
她的眼神里是纯粹的困惑和无辜：
“那月妩能怎么办呢？只能告诉他们，月妩心里已经有人了呀。”
“告诉他们月妩喜欢太子，他们就会觉得月妩很难得手，就会更想得到月妩。告诉他们太子亲过月妩，他们就会着急，会嫉妒，会想……把太子比下去。”
她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语气带着天真的残忍：
“这不就是东家想要的效果吗？让他们争，让他们抢，让他们露出破绽。”
花俞沢呼吸微滞。
她说得没错。这正是他最初计划的精髓——利用她的美色与才情，挑起几位关键人物之间的争夺与矛盾，他好从中渔利。
可他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
她太聪明了，将自己的优势利用到极致。
可她越聪明，他心底那份失控感就越强烈。
“那你告诉我，”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现在心里，到底装着谁？”
白柚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拉着他的手掌，轻轻贴在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
“这里呀，”她声音轻轻的，娇羞而坦率，“现在只装着东家一个人哦。”
花俞沢的手掌微微发颤。
他能感觉到她胸腔里那平稳有力的跳动，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温热。
“那萧恪呢？”他追问，目光紧紧锁着她。
“太子殿下呀，月妩是喜欢他呀，因为他长得好看，亲我的时候心跳很快，让月妩觉得很……刺激。”
她眼神认真地看着花俞沢：
“可是喜欢和心里装着，是不一样的呀。”
“月妩可以喜欢很多人，喜欢他们好看，喜欢他们厉害，喜欢他们为月妩心跳加速的样子。”
她拉着他的手，在自己心口轻轻按了按：
“但是这里，只能装下一个人。”
“现在，这里只有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