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海、刘伯仲与满朝文武都心如明镜，眼下的局势已是危如累卵。
可徐福仍沉溺在中和国初创那几年的鼎盛荣光里，终日与藤原进香形影不离，耽于声色犬马，把日子过得荒淫无度。
曾经高大威猛的身躯，在香花软语的浸泡中渐渐垮了下来。
如今的他，肌肉萎缩，骨头发软，整个人形销骨立，脸上透着一股病恹恹的菜色。
大臣们与皇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都为徐福沉溺女色、不问政事的状态忧心忡忡。
毕竟他们与君王本是命运共同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若国家倾覆，臣子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众臣商议后，托付胡大海与刘伯仲入宫劝谏，盼望徐福能认清眼下形势，及时拿出办法化解矛盾，以江山社稷为重，莫再沉湎美色。
二人领了重托，便准备进宫面圣。
可怎么劝才妥当呢？
他们心里清楚，直接进言怕是行不通，忠言逆耳，以徐福此刻的状态，定然是听不进去的。
不如换个法子，用拉家常、讲故事的方式迂回劝进，或许能让他听进去几分。
谁知他们俩连着几次进宫，都被锦衣卫拦了回去。
直到后来听说皇上病了，二人才借着探视皇上病体的缘由，总算踏进了宫门。
当见到病榻上的徐福时，胡大海与刘伯仲都吃了一惊。
昔日那个身材伟岸、红光满面的帝王，如今竟变得形如枯槁，满脸憔悴。
胡大海按捺住惊讶，开口问道：“皇上，不过数月未见，您怎么病成这样了？
这要是在外面撞见，臣怕是都不敢认了，您这模样，与几个月前真是判若两人啊。”
徐福有气无力地应着：“生病的缘由，一句两句也说不清，难得二位爱卿还惦记着朕。”
刘伯仲趁机接话：“皇上，满朝文武哪一刻不惦记着您？
自五个月前您停止上朝以来，大家心里都揣着不安，不知您近况如何？
如今外面出了些棘手的事，都等着皇上拿主意解决，可我们屡次想进宫面禀都被挡了回来，大家急得团团转。
好在众人合力，暂且压下了一些事。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不彻底解决，恐怕会危及江山社稷，咱们一同创建的中和国，随时可能毁于一旦啊。”
徐福闻言，顿时一惊，忙问：“情况真有这么严重？
不久前下面报上来的文书，不是说一切都安好吗？”
胡大海叹了口气，直言道：“那是下面的人为了粉饰政绩，隐瞒了太多坏消息。
报喜不报忧，就是想蒙蔽圣上，好换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臣二人最近到各处巡查，亲眼见到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愈演愈烈。
如今反叛的队伍里，有三路势力格外庞大，各拥两三万之众，到处攻城略地，正一步步往京城杀来。
咱们这中和国，就像建在火山顶上的房子，随时都可能灰飞烟灭啊。”
徐福脸色愈发苍白，声音带着颤抖：“真……真有这么严重？
可我现在已经病成这样了，这可怎么办啊？”
“您且安心养病，放宽心才好。
眼下这些烦心事，我和胡大海先替您扛着。
钱锋也正在重新整肃军队，筹划平叛的方略。
只是有些事，终究还是得等您病愈才能定夺。
您别总把心思搁在病上，反倒容易郁结。
不如我给您讲个故事解解闷？”
徐福点点头：“刘爱卿请讲吧。
说起来，咱们也许久没这样好好说说话了。
你们二人是朕的左膀右臂，这国家大事，还得多多劳烦二位。”
刘伯仲便道：“那臣就讲个古时候的传说。
远古时候，女娲忙着补天，没顾上身边的宠物小狐狸。
这狐狸性子野，到处乱跑，被一道人抱去深山白云洞，跟着修炼成了精怪，成了只金毛玉面的九尾狐。
它道行极高，能变幻无穷。
最初变作艳若桃花的美女，便是妲己——陛下想必听过吧？”
徐福应道：“妲己的故事家喻户晓，朕自然知道。”
“正是她，用美色蛊惑商纣王，让君王沉溺酒色、荒废朝政，最终断送了商朝江山。”
刘伯仲接着说，“后来姜子牙辅佐周武王建立周朝，九尾狐又出来作乱，被姜子牙挥剑斩杀。
可它魔法太高，竟又逃了一命，为躲追杀，它远远遁走了。
陛下猜猜，这金毛玉面九尾狐逃去了哪里？”
徐福思索道：“朕猜它一定不在中原，多半跑到海外邦国去了。
不然，怎么逃得过姜太公的追捕？”
“陛下英明！果然比常人看得更透彻。”刘伯仲赞道，“这狐狸大约在想：惹不起，总躲得起。
它越过喜马拉雅山，来到了古印度的日天罗国。
它又故技重施，变作绝色美女，打听到国王班足常外出打猎，便天天在他必经的路上徘徊，专等国王撞见。
一连等了十几天，国王都没露面，它却不死心，照旧每日去等。
终于有一天，外出打猎的班足王瞧见了它。
国王一见这女子美若天仙，顿时连打猎的兴致都没了，当即把女子带回王宫。”
“九尾狐在国王面前极尽媚态，抛媚眼、施媚术，把班足王迷得神魂颠倒，当即封她为华阳夫人。
可这班足王生性残暴，总爱殴打王妃取乐，九尾狐也常遭他打骂。
它心里暗忖：‘凭我的道行，报复他易如反掌。
先前已让一个暴君国破家亡，这一个，也该是同样下场。’
于是，它暗中施展魔法，让日天罗国灾异频发，弄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班足王束手无策时，九尾狐便献计：‘陛下，这天灾是墓神作祟，臣妾倒有一计能消灾解难。’
班足王忙问：‘你有何办法？快说来听听。’
九尾狐答道：‘办法倒是简单，只需每天杀十个人，将他们的性命供奉给墓神，这样杀足一百天，凑够一千人的性命，灾祸自会平息，万事大吉。’
班足王竟对这番鬼话深信不疑，当即下令每天斩杀十个无辜百姓，拿去祭祀所谓的‘墓神’。
这般残暴行径激起了民愤，百姓们忍无可忍，纷纷揭竿而起，最终将班足王诛杀。
他临死前嘶吼着：‘杀人祭神都是华阳夫人的主意！’
起义的民众哪里肯放过灾祸的根源，转头就要追杀华阳夫人。
九尾狐见众怒难犯，又知此时姜子牙早已过世，便一溜烟逃回了华夏大地。
那时周朝已传到周幽王手中，国势由盛转衰。
九尾狐故态复萌，变成一个唤作褒姒的美女，凭着绝色容颜，再次博得了君王的专宠。
周幽王得了这位美若天仙的佳人，欢喜得忘乎所以，日日捧在手心。
可这褒姒自入宫起，便终日愁眉不展，从未展露过一丝笑颜。
周幽王想尽了法子逗她开心，金银珠宝、奇珍异兽流水般送到她面前，可她却始终冷若冰霜，半分笑意也无。
情急之下，周幽王竟贴出告示悬赏：‘若有人能想出妙计，引得爱妃一笑，当即赏黄金千两！’
三日后，一个名叫虢石父的臣子揭了皇榜，给周幽王献上了一条荒唐计策。
原来周王朝为防备犬戎入侵，在骊山一带修筑了二十多座烽火台，每隔数里便有一座。
一旦犬戎来犯，守关的兵士便会点燃烽火，第二座烽火台见了，也跟着点火，如此一座接一座传递下去，快如接力，能将敌情迅速通报给各地诸侯。
诸侯们见了烽火，便会即刻发兵赶来救援。
虢石父偷瞄着周幽王因褒姒终日不笑而拧成川字的眉头，心里的算盘早打得噼啪响，却故意先绕着弯子铺垫：‘臣昨日巡查骊山，见那烽火台的木门都快朽了。
自先王荡平西戎后，狼烟就没再冒过，连引火的干柴都堆得发了霉，守台的兵士抱着戈矛都能打盹。’
见幽王终于从案上的奏疏里抬了眼，他立刻躬着身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只剩两人能听到：‘大王要是想博娘娘开颜，这烽火台便是现成的妙策。
只要夜里把火一点，那红光能映得半边天发亮，诸侯们见了狼烟，只当犬戎又犯边关，一定会拼了命点齐兵马，连夜往这儿赶。’
幽王指尖顿在玉圭上，眉峰又拧了拧，喉结动了动：‘可这烽火是军情信物，万一……’
话没说完，目光却不自觉飘向殿外褒姒的寝宫方向，那眼底藏不住的，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美人笑颜的急切渴盼。
虢石父瞧得真切，忙上前半步，语气更添笃定：‘大王放心！如今四海太平，犬戎早不敢南下。
大王不过是借烽火逗个乐子，诸侯就算知道了是玩笑，也只会感念大王对娘娘的心意，断不会有二话。’
他顿了顿，故意把诱惑说得更细：‘等他们满身尘土、甲胄带汗地跪在宫门外请战，咱们却陪着娘娘在楼上赏着月色、听着丝竹。
您想，他们慌慌张张的模样，再对比宫里的安稳热闹，这样的反差，娘娘就算再沉得住气，也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周幽王一听，顿时拍着手叫好：‘妙极了！就这么办！’
他立刻带着褒姒上了骊山。
待到夜里，周幽王果然下令点燃了骊山上的烽火。
火光冲天而起，连绵的烽火台一座接一座被引燃，如同白昼。
附近的诸侯见了警报，以为犬戎真的打来了，急忙披甲上马，率领着兵马星夜驰援。
可等他们气喘吁吁赶到骊山脚下，却连半个犬戎兵的影子都没见着，只听得山上丝竹悦耳、歌声阵阵，将士们一个个都愣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周幽王这才派人下来传话：“辛苦各位了，这儿没什么事，不过是大王陪着王妃点燃烽火取乐呢，你们回去吧！”
诸侯们知道上了当，一个个憋了一肚子火，却也只能悻悻退兵。
褒姒原本不知这是在闹什么，见骊山脚下来了好几路兵马，乱成一团又悻悻离去，便好奇地问周幽王缘由。
周幽王得意地把来龙去脉一说，褒姒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灿若桃花。
周幽王见她终于展露笑颜，更显得娇媚动人，欢喜得什么似的，当即赏了虢石父一千两金子。”
烛火在青铜灯盏里噼啪跳着，将刘伯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忽明忽暗。
他指尖捻着案上的竹简，继续说道：“自那回烽火戏诸侯后，幽王眼里便只剩褒姒一人。
没过半载，竟一道旨意废了申后与太子宜臼，废后诏书送进宫中时，申后抱着太子哭到夜半，玉簪都折了两根。”
座上徐福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沫晃出细碎的圈。
刘伯仲又道：“申后的父亲，那申国诸侯得到了消息，气得将案上的青铜酒爵都砸了。
他攥着密信的手青筋暴起，连夜差人快马奔往犬戎：‘若肯共讨幽王，申国愿献处半数囤粮’。”
“后来呢？”徐福忍不住追问。
刘伯仲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犬戎的马蹄声从西边的草原滚来的那天，镐京的上空飘着灰云。
幽王在琼台正搂着褒姒欣赏歌舞，听得宫人大呼‘犬戎攻城了’，吓得直接从玉阶上跌了下来。
他连鞋都没穿稳，就扯着内侍的胳膊喊：‘点烽火！快点骊山的烽火！’
烽火是点起来了，那红光烧得半边天通红，可山下的诸侯营里，连面帅旗都没动。
上次被戏耍的将领们站在营门口，望着骊山的火光冷笑：‘又是什么美人想看热闹了？咱们可没空再陪大王演戏！’”
“申侯站在犬戎首领身边，指着镐京的城墙朗声笑：‘诸位尽管往前冲！这城里的烽火，如今不过是哄美人的玩意儿，再也不会有救兵过来了！’
话音刚落，犬戎的弯刀就映着日光劈了过去。
镐京的守军本就稀松，哪经得住这般猛攻？
不到半个时辰，城门就被撞开，木屑飞得到处都是，守军丢了戈矛，顺着城墙根儿往城外逃，哭喊声混着马蹄声，把整个京城都搅翻了。”
“犬戎的兵马像决了堤的潮水，从城门涌进来时，幽王还抱着褒姒想从密道逃，却在宫门口撞见了虢石父。
那奸贼跑得帽子都掉了，刚要喊‘大王快走’，就被犬戎兵一矛刺穿了胸膛。”
“然后呢？”徐福放下茶盏，指尖轻轻叩着案面。
“幽王和太子伯服死在琼台的玉柱下，褒姒也被犬戎兵抢走了。
幽王到死都攥着褒姒的衣袖，可终究是赔了美人，又丢了性命，连八百年的周室江山，都跟着葬送在了镐京的火海里。”
烛火猛地窜起，又缓缓暗下去。
徐福望着跳动的火光，忽然轻笑一声，指节敲了敲桌案：“你们这般挖空心思讲幽王的旧事，不就是怕我重蹈他的覆辙，为了红颜，而把中和国的百年基业给耽误了吗？”
他抬眼看向一旁的胡大海，目光里带着几分玩味：“既然如此，那胡大海不如再讲个西施的故事？
我倒想听听，另一位美人，又是如何搅弄风云的。”
胡大海双手抱拳，脸上带着几分憨直的敬佩，声音亮得撞在殿宇梁柱上：“仁皇陛下果然心明眼亮！这故事里的弯弯绕，竟被您一眼看穿。”
他挠了挠后脑勺，又露出些局促：“臣别的本事不敢说，但讲故事实在是外行，陛下莫怪。
只是近来瀛洲境内多有传言，那被犬戎掳走的褒姒，原是九尾狐所化，它早用法术逃了出来，如今竟奔着咱们中和国来了！”
他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陡然沉下来，眼底满是忧色：“这妖物惯会化身美人祸乱朝纲，先前害了周幽王的江山，如今怕是要故技重施。
陛下身居高位，可得多留个心眼啊！”
徐福握着玉扳指的手顿了顿，指尖在冰凉的玉面上摩挲着，忽然轻声道：“怪不得……前些日子夜里，我在寝殿批阅奏疏，竟有一只猫悄无声息地跳上了龙床。”
他抬眼看向众人，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当时的怔忡：“那猫生得极美，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像是揉了月光在上面，花纹错落得比宫绣还精致。
它睁着一双溜圆的眼，定定地盯着我，那眼神竟不似牲畜，倒有几分人般的狡黠。
我当时看呆了，不知该赶走它还是该留下它，只是与它静静对望，没一会儿，它便像阵风似的，溜得无影无踪。”
话音刚落，刘伯仲立刻上前，眉头紧拧：“陛下！这一定是那九尾狐的试探！
它先化作灵猫，试探您的定力深浅，下一步，必定会化身绝色美人，来扰乱您的心志，动摇中和国的根基！
您打算如何应对？”
徐福沉默片刻，忽然将案上的镇纸重重一按，玉扳指撞出清脆的响声：“从今往后，便是九天仙女下凡，为了中和国的江山社稷，我也绝不会再动半分心思！”
他语气虽决绝，眼底却掠过一丝坦诚的挣扎：“你们的一片忠心，我记在心里；红颜误国的前车之鉴，我也未曾忘记。
只是……每当见到绝世佳人时，先前的警醒便会烟消云散，连历史的教训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叹了口气：“我时常会想，人生不过百年，转瞬即逝，及时行乐的念头便会悄悄冒出。
可如今听闻邦国四处乱象丛生，若再不及时处置、化解危机，怕是这中和国的亡国之祸，已近在眼前了！”
刘伯仲闻言，激动得往前迈了两步，双手在身侧微微握拳，声音里满是振奋：“陛下能有这般清醒的认知，真是中和国之福、万千百姓之幸！”
他目光扫过殿内的烛火，仿佛看见往昔乱世的硝烟：“从前，是陛下您领着我们在刀光剑影里闯出路来，硬生生在乱世中筑起这邦国的根基；
如今只要您依旧掌舵，带领我们励精图治，定能拨乱反正、稳住江山，让中和国从危机里走出来，再创新的盛世！”
徐福听得心头一热，原本因病痛蹙着的眉舒展了些，他抬手虚按了按，语气里满是欣慰：“刘爱卿这番话，说得朕心里敞亮！
待朕病体痊愈，定要和你们一道，把这邦国治理得井井有条，让它真正成为让我们所有人安稳的第二故乡！”
刘伯仲与胡大海对视一眼，见夜色已深，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便一起躬身告退。
胡大海又补了句，语气带着关切：“陛下，时辰不早了，臣等就先告退。
太医院那边，臣已打过招呼，定会寻最好的药材给您调养身子，您务必保重，臣等都盼着您早日康复，重掌朝纲。”
与此同时，叛军大营里，烛火却透着几分阴鸷。
吉田信雄摩挲着腰间的武士刀，指尖划过冰冷的刀鞘：“宇垣，你素来擅长谋划，如今听闻徐福那厮身体抱恙，可有什么法子，能一举置他于死地？”
宇垣三郎垂着眼，嘴角勾起一抹阴笑，上前一步低声道：“将军何不让人趁机向徐福献药，只消在药里掺些东西，待他毒发身亡，中和国没了主心骨，咱们三路大军再趁乱攻进京城，定能让中和国彻底覆灭！”
“可要怎么献药，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呢？”吉田信雄追问，眼底闪过急切。
宇垣三郎眼底的算计更甚：“臣认识一个从中原过来的方士，人称李半仙。
此人贪财好色，恰好还与徐福有些交情，算是同道中人。
咱们只需用重金和美人把他收买过来，让他以‘献长生不老丹’的名义去见徐福，凭着两人的旧交，定不会让人生疑。
只要徐福吃下这有毒的丹药，保管活不过一个时辰！”
“那要是徐福起了疑心，让李半仙先尝药怎么办？”吉田信雄仍有顾虑。
宇垣三郎轻笑一声，早有对策：“这好办，让李半仙提前备好解药便是。
此毒药性和缓，需一个时辰才会发作，他尝药后，只消趁人不注意吞下解药，便可安然无恙。”
“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吉田信雄拍案而定，眼底闪过狠厉。
宇垣三郎很快找到李半仙，将毒计和盘托出。
起初李半仙连连摆手，脸色发白：“这可不行！徐福心思缜密，哪是那么好骗的？
万一败露，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况且我与他还有些交情，实在不忍心下手……”
可宇垣三郎哪里肯放他走？
一边许以更丰厚的金银美人，一边又抽出武士刀，刀刃抵着李半仙的脖颈，语气阴狠：“你若应了，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若不应，今日便让你血溅当场！”
软磨硬泡间，李半仙终究抵不住威逼利诱，脸色惨白地应下了这趟送命的差事。
宫门外的铜铃在风里轻晃，李半仙揣着那颗裹着锦帕的毒丹，指尖冰凉得像浸了水。
御林军的长枪拦在身前，寒光刺得他眼睛发疼，直到他颤声说出“特来向陛下献长生不老丹”，又报出与徐福的旧交，兵士们才面面相觑着让开道路，派了个内侍在前头引路。
穿过层层宫阙，殿内的药味混着檀香飘进鼻腔，李半仙刚迈进门槛，膝盖便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重重跪在冰凉的金砖上。
他双手举着锦帕，声音发颤：“贫道听闻陛下龙体违和，日夜难安，特将新炼的长生不老丹送来，此丹能治百病、延益寿，请陛下笑纳。”
徐福斜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绣金锦被，目光落在李半仙身上时，却没半分暖意。
他看着这位昔日道友肩膀微微发抖，嘴角的肌肉僵硬地抽动，眼底的慌乱藏都藏不住，便什么也没说，只拿那双历经风浪的眼睛，像刀子似的直直盯着他。
这沉默比斥责更让人煎熬。
李半仙的后背很快浸满了冷汗，明明殿内烧着暖炉，他却觉得寒气从脚底往头顶窜。
正想开口再辩解几句，徐福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冷意：“李道长别来无恙？
我倒记得，你从前的炼丹术不过平平，怎么几日不见，竟能炼出长生不老丹了？
这长进，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锦帕里的丹药，语气陡然沉下来：“只是我活了这许多年，最不信的便是‘长生’二字。
这颗好丹，不如就赐给道长你，亲自尝尝？”
说罢扬声道：“来人！倒杯温水来，伺候李道长把丹药服下！”
两名内侍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李半仙的胳膊。
他挣扎着想要躲开，却被死死按住，那颗泛着光的毒丹硬是被塞进了嘴里，温水顺着喉咙灌下，噎得他直翻白眼。
紧接着，内侍们又搜了他的口袋，一包油纸裹着的药粉“啪”地落在地上。
徐福坐直身子，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什么？说实话！
若敢有半句隐瞒，立刻拉出去砍了！
若是从实招来，我便饶你不死！”
李半仙瘫在地上，心里只剩绝望——毒丹已经下肚，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死前做件好事。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把吉田信雄与宇垣三郎的毒计全盘托出，连重金收买、备好解药的细节都没落下。
听完这话，徐福却忽然朝内侍递了个眼色，一碗解药很快送到李半仙面前：“我既说了饶你不死，便不会食言。把解药吃了吧。”
看着李半仙吞下解药，脸色渐渐缓和，徐福才缓缓开口：“李半仙，念在我们往日有过交情，今日你也算迷途知返，我便放你走。
你回去后，就对吉田信雄说，你亲眼看着我服下了丹药，后来趁乱逃出了皇宫。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谢仁皇不杀之恩！”
李半仙连连叩头，额头磕得金砖砰砰响。
他不敢多待，爬起来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殿外，仿佛慢一步就会被反悔的徐福砍了头。
只是他心里清楚，绝不能再回到吉田信雄那里去，一旦毒计败露的事被知晓，他照样难逃一死。
出了皇宫后，他便一路往西，头也不回地逃回了中原。
殿内恢复了寂静，徐福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转头对身旁的郎中令说道：“从今日起，对外就说仁皇病危，正在全力抢救。
我要闭门养病，任何人都不准进来打扰。
把吉田信雄那边的人也盯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