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中午，白晨曦提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人高的超大号豪华外卖保温箱，熟门熟路地溜达进了千禧年附中，来到了游戏开发部门口。
看着门上那个被临时用胶带和硬纸板勉强糊住的破洞，她挑了挑眉，直接推门而入。
“哈喽，你们点的‘精神污染净化套餐’……到了？”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小桃正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女仆裙，一脸坏笑地逼近缩在椅子上的白凌月。
“白凌月~快看快看~”小桃的声音甜得发腻。 “锵—！是女仆装哦~”
只见白凌月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整个人猛地一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咿！”
“啊哈哈！反应不错嘛！”小桃得逞地大笑。
一旁的小绿看不下去了，埋怨道：“哎呀，你干嘛啦！看把小白凌月给吓的！”她赶紧转向受惊的白凌月，“小月，你没事吧？”
白凌月双手抱头，蓝色的眼睛里数据流乱闪，声音都带上了颤音：“白，白凌月，暂，暂时不想看到女仆装！”
小绿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总结：“看来身伤易愈，心伤难合啊。”
这时，坐在角落的柚子小声开口，试图转移这略显混乱的场面：“呃，因为我们破坏了建筑，理事会叫我去面谈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柚子似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继续道：“还好最后当做社团活动中发生的‘意外’来处理了。”
“真的吗？！”小桃立刻把女仆裙丢到一边，惊喜地冲过来，“柚子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还以为就算社团能保住，也要把活动经费全赔进去呢。”
柚子连忙摆手：“不是我，好像是c&c帮忙处理了。”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心有余悸的白凌月，“还有……倪露前辈让我转告你。”
听到这个名字，白凌月明显又僵硬了一下。
柚子模仿着倪露那有点嚣张的语气：“说是‘后会有期’……”
“咿……！”白凌月发出一声更凄惨的哀鸣，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钻进了房间角落那个熟悉的铁柜子里，还把门给带上了。
小绿扶额：“啊啊，小白凌月！不要躲到柜子里！你这是跟柚柚学的吧！”她用力拍着柜门，“出来啦，没事了！”
白晨曦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默默地把巨大的外卖箱放在还算完好的桌子上，决定先不插话。看来她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不少“精彩”的故事。
柜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安全协议启动……非必要不外出……”
小绿无奈，只好放弃，转向大家，试图总结：“唉。也算是个好消息吧。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
柚子的表情也重新变得严肃起来，轻声接话：“……嗯。”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声音虽轻却清晰地宣布： “千禧年奖，已经开始了。”
活动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刚才还闹腾的小桃也安静了下来，脸色变得紧张：“大家都懂吧？得奖了就要开香槟了，要是没有得奖的话就……”
小绿的声音低落下去，接上了后半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得卷铺盖走人了。”她担忧地看向柚子和紧闭的柜门，“我们两个倒是还好，柚柚和小白凌月要怎么办……”
众人皆沉默。
就在这时，房间那台屏幕还有点裂纹的电视机自动亮起，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现在！千禧年奖颁奖典礼正式开始！我是这场典礼的主持人琴里！”
画面中，工程部的琴里正站在华丽的颁奖台上。
“本届千禧年奖收到的参赛作品，是历届以来最多的。”琴里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这很可能是受到了理事会政策变化的影响，也就是社团必须取得‘成果’才能存活下去！”
小绿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小琴她们那边的事情也顺利解决了呀。”
柚子点头：“工程部本来就是千禧年最受认可的社团之一……不过，没事就太好了。”
但小绿很快又担心起来：“但是刚才她说……这次是有史以来参赛作品最多的一届……”
小桃顿时垮下脸：“那是不是有点不太妙啊……”
电视里，琴里开始介绍往届第一名和本届参赛品：“去年获得第一名的作品是诺亚小姐的《回忆诗集》。虽然最后的结果和创作的初衷有些偏差……”
“但因为其过于形而上的词汇和表达，最终被评为了千禧年最佳助眠法。”
“而这次我们的参赛作品有：‘外形酷似牙膏但可以挤出马苏里拉奶酪的便携式奶酪瓶’，‘内装导弹的护身用雨伞’……”
“领带型充电宝”，“光学迷彩内衣套装”，“正好可以装下一罐可乐的笔盒型便携式个人冰箱”……
琴里的声音顿了顿，稍微提高了一点：“另外！还有最近在网上超级流行的，可以使用手机联网来畅玩的复古风游戏《最终女神传说之剑2》等等！”
“在这次提交的几百件参赛作品中，只有七个能够享有获奖的殊荣！”
柚子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尖发白。
琴里：“那么首先从获得第七名的作品开始公布！”
“第七名是千禧年工程部歌原同学的‘光学迷彩内衣套装’！这件作品的诡异之处在于……即使穿上这套衣服，也仿佛是没穿一样……”
“但是它能让那些暴露癖患者们合法的享受生活，因此获得了高度评价……”
白晨曦吐槽：“黑幕啊！这评委怕不就是暴露癖患者吧？！”
电视里的琴里也道出了很多观众的心声：“我很好奇评审委员到底是谁呢！总之这就是第七名！”
小桃呼出一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她随即又给自己打气：“确实，我们的游戏不应该只拿到第七名。”
然而，随着琴里一个个念出第六名、第五名、第四名……甚至第三名……
游戏开发部的名字始终没有出现。
活动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小桃：“唔唔唔！应该是我们了吧！”
绿：“我，我心脏快承受不住了！”
柚子双手合十，低声喃喃：“求求了……求求了……”
就连白凌月也从柜子里爬出来，双手合十在电视前祈祷：“求求你，喊出我们的名字吧……”
当第二名也花落别家时，小桃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哭腔：“呃……第二名也不是……”
她猛地抓住小绿的胳膊：“这，这么说！”
电视里，琴里的声音变得无比高亢：“最后！获得本届千禧年奖至高荣誉的作品是！”
白凌月：“扑通扑通……”
琴里：“期待已久的第一名……！”
绿：“啊，我要疯了！”
琴里：“广告之后精彩继续！”
“白凌月！”小桃猛地喊道。
白凌月扛着“超新星”就冲了过来，炮口隐隐发光：“充能完毕，准备发射！”
小绿吓得魂飞魄散：“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不能轰颁奖典礼，也不许轰屏幕……！”
小桃瘫倒在地，有气无力：“唔唔，快给我们个痛快吧……”
漫长的两分钟广告如同两个世纪。
终于，画面切回。
琴里：“好了！现在，大奖即将揭晓！”
“期待已久的第一名……！是来自新材料开发部的……”
（砰砰砰！）
几声枪响突兀地打断了琴里的话——并非来自电视，而是小桃的桃粉色突击步枪，对着电视屏幕就是几枪！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啊啊啊！你干什么呀！怎么真的朝电视开枪了！”小绿尖叫。
“反正都会被没收，留着有什么用！”小桃丢掉枪，抱着脑袋跪地哀嚎，“啊啊啊啊啊！这次是真的完蛋了啊啊啊啊啊！！”
柚子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呜……最后……还是这样……”
小绿强忍着难过，走过去想安慰小桃：“姐姐，冷静一下吧。毕竟……”
小桃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却带着一种认命后的平静：“……我知道！这也并不是说我们完全被否定了，不用太沮丧，这我也明白……”
“网络上的评价也不差，和年度烂游戏第一名那时候相比，我们也成长了。”
“以后也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成长下去就好了。下次，只要拿出更好的成果，就能有比现在更大更漂亮的活动室了！……但是。”她的声音低落下去，看向柚子和白凌月，“我们被赶出去的话，柚柚和小月就……”
柚子擦了擦眼泪，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嗯……小绿，别担心。我……会回宿舍的。”
“诶？”小绿一愣。
柚子看着她们，眼神虽然悲伤，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不会再有人笑话我是做烂游戏的了。嗯，就算有，也无所谓。”
“因为现在我有你们三个……还有白晨曦。”她看向一直安静坐在门边的白晨曦，郑重地道：“白晨曦，谢谢你。”
“自从白晨曦来到这个活动室之后……我们真的改变了很多。”
她顿了顿，看了看白凌月，眼神充满歉意：“不过……白凌月妹妹……”
一直沉默的白晨曦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嗯，就像事先说好的那样。”
白晨曦指的，便是当初带走白凌月的约定，无论之前局势看起来有多好，对于这种不确定性，白晨曦一惯的作风便是心里留一层防备。
因此，她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有的只是惋惜。果然，我还是不可能拥有吗……
这一瞬间，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存在问题了，毕竟从小到大她拥有的某件东西只要被她重视，那么很快就会离开、消失。
玩具只要被她一喜欢，一定会被抢走或者被迫送出去，只有发自内心讨厌或者干脆坏掉后才可能回来。
上学后物品是这样，钱是这样，连朋友也都是这样，乃至那年孤儿院倒闭，院长，也就是白晨曦当时的养父，亦是如此。
奈何记忆仍有残缺，中间这样的案例还有多少白晨曦记不清，只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深深记下了这个规律。
因此，两年以来她没有失去七中那些不重视的朋友，更是在半个月前即使卷入灵祸也没有失去生命。
而面对这种规律的方法这具身体本来也是继承给了现在的白晨曦的，只是半个月来运气太好，导致她都有些淡忘了这个如同诅咒般的规律。
该说不愧是白晨曦吗？真是神奇呢。
小绿难过地看向白凌月：“……小白凌月。”
白凌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没关系。没关系…”她抬起头，蓝色的眼睛望着平静地白晨曦，努力想表达什么：“我觉得白晨曦……很值得信任。”
“只是……以后……就不能……和大家……一起生活了吗……”她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眼眶中竟有泪光闪烁。
小绿瞬间破防，一把抱住她：“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小月！我每天都会去见你！真的真的，每天都会去的！”
小桃也哭喊着扑过来：“呜呜呜呜……！不行，我不要！白晨曦！不要带走白凌月！我，我可以带她去我的房间！我们可以睡一张床！饭可以分着吃！”
小绿也连忙说：“我，我也会分给你的！”
柚子看着她们，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你们俩，不要为难白晨曦了。而且，要是被人发现了……小桃和小绿也会……”
可别忘了，白凌月可还是黑户啊，即便机器人不需要，但让白凌月以人类学生入校的几个人可依然要受法律制裁。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优香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小桃！白凌月妹妹！小绿！柚子！”
小桃吓得一抖：“咿！优香这就！”
小绿也面如死灰：“等，等等，这么快就来让我们清空活动室了吗？！”
小桃悲愤交加，捶着地面哭着喊道：“你这个恶魔！理事会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吗！”
因为活动室实在吵闹，优香一时间没听清，还说着原来的话：“恭喜你们！”
小绿：“……？”
小桃：“……诶？”
柚子茫然地抬头：“恭喜……我们……？”
白凌月也从抱抱中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
优香叉腰：“哈？你们这是什么反应？”她晃了晃手机，“你们没看获奖名单吗？”
小桃呆呆地：“啊？……名单？”
小绿下意识回答：“我们……没进前七名啊？”
优香扶额：“哈？你说什么呢。哎呀，现在还在播，你们赶紧看看吧。”
小绿指着冒烟的电视：“……可姐姐把电视打爆了……”
优香一脸无语：“我晕，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她赶紧把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给她们，“好啦，你们看吧，我也是用手机看的，看到一半就赶紧过来了。”
只见手机屏幕上，一位评审委员正在发言： “……一直以来，千禧年奖的目的都是让大家能够发挥才华和能力，实现更美好的未来。所以是以产品的实用性为中心来评论获奖作品的。”
“但是本次的作品中，出现了一个可以让我们从新的角度感受‘实用性’的作品。有这么一款游戏，不但可以唤起我们关于过去的种种回忆，还可以引发我们对未来的美好设想……”
“因此这次，我们做了一次破格的选择。本次将开设一个‘特别奖’，而获得这个奖项的就是……游戏开发部的《最终女神传说之剑2》。”
活动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小桃的嘴巴张成了o型：“诶，真的假的？！”
小绿也懵了：“这……怎么回事……”
评审委员的声音继续从手机里传出： “超越常规复古风格的设计概念，超乎想象且不拘泥于常识的剧情发展，以及乍看上去与之格格不入的奇异世界观……虽然刚上手时，会让人十分摸不着头脑。”
“但随后，在新的世界旅行，陆续与不同的伙伴结缘，最终击败魔王……”
“在这个世界里遨游的时候，总是能唤起我们第一次接触游戏时，那种心动沉迷的感觉。基于此，我们将授予这部作品……”
“本届千禧年奖的‘特别奖’。”
小绿捂住嘴，激动得说不出话：“诶……啊……”
优香收回手机，开心地说：“真的恭喜你们！其实，我也试着玩了一下。虽然也不能说觉得特别有意思……但真的体会到了通关一个好游戏之后留下的那种独特的余韵！”
这时，真纪也冲了进来，兴奋地喊道：“阿桃！阿绿！我也玩了最传2！真的超好玩诶！现在网上的反响也特别热烈！根据真理社统计，现在最佳2的搜索量已经超过最近的人气偶像的名字了诶！”
小绿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真……真的吗……”
白凌月眼中蓝光闪烁，迅速报出数据：“已确认。三小时之前上传的《最终女神传说之剑2》，到刚才为止下载数为7705次，评论数共1372条……”
“但是刚刚千禧年奖结束后，在约26秒内下载次数超过了一万次。”
小桃：“？！”
白凌月继续道：“评论数新增了大约500条。根据语气来判定，持否定、怀疑态度的评论为242条，持肯定、期待态度的评论为191条，其余均为态度不确定或保留意见的评论。”
小绿还是有些不安：“那，那我们的游戏……结果不还是失败了吗？！”
柚子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轻松的笑容：“嗯，没有。”
小绿：“柚柚？”
柚子没有回答，只是指着优香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评论区。
“你们看，现在点赞最多的……最佳评论是……”
【chicken：实际上手玩了之后，我最初的疑虑全部消失了……我现在觉得，能遇到这个游戏，真是太好了。】
【Kotoha0507：之前我对千禧年确实有过偏见。】
【Kotoha0507：通过这次的千禧年奖以及《最终女神传说之剑2》，我对千禧年冷酷迂腐的刻板印象彻底消除了。】
小绿：“……！”
小桃猛地反应过来，声音因激动而拔高：“那，我们的社团……是不是保住了？！”
优香笑着点头：“当然。啊，不过只是‘临时延期’而已，毕竟不是正式获奖。理事会决定，游戏开发部的活动室以及整个社团……还可以暂时‘保留’一个季度。”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然后……”
“嗯？”
优香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低头：“呃……对不起。我上次说这里的游戏机都是废品……很抱歉。”
“多亏了你们，我想起了小时候玩过的那些有趣的游戏……又一次体会到了在新世界探险的感觉。”
“谢谢你们。对了，现在先放松一下，之后要记得去理事会办公室申请延长活动室的使用期限，还有，社团资金也可以申领了。回头见~”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活动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随即—— “成……”小桃猛地跳起来，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成功啦啊啊啊啊啊！”
小绿也喜极而泣，和她抱在一起：“哇啊啊！”
柚子擦着眼泪，笑容无比灿烂：“太好了……我们做到了。”
白凌月似乎还在处理信息，呆呆地：“？？？”
“啊，啊……？”
小绿激动地抱住她：“小月！我们获得了特别奖哦！我们可以领取社团资金，也可以继续用这个活动室了！”
白凌月终于理解了，蓝色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嗯，所，所以就是……”
“白凌月，以后也……可以继续跟大家一起生活了是吗？”
小桃用力点头，声音响亮：“当然啦！”
柚子也温柔地笑着：“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白凌月看着她们，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学习如何表达这种澎湃的情感。
最终，她露出了一个有些生涩却无比真实的笑容，用力地点了下头： “我……我也好开心。”
“小月——！！”小桃和小绿再次扑上去，三人抱成一团。
柚子也笑着加入其中。
“我们！！从今以后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哦！”
白凌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喜悦。“……嗯！以后也请大家，多多关照！”
白晨曦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欢呼雀跃、又哭又笑的四人，眼中却是错愕。
不对，不对不对，这剧情发展不符合规律啊！这时候明明应该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一切努力化作泡影，并被之前持反对意见的人狠狠嘲笑，现实再以最坏但也是最应该发生的路线走下去。
之后便是疏离，起初还天天见面的几人后面只在手机上联系只偶尔聚聚，后面更是失去联系，就连双胞胎的小桃小绿也因为学业事业分道扬镳关系平淡。
最后到了某次也大概是最后一次的聚会她们都嘲笑着当年幼稚、抱有幻想的天真的自己，并以此互相调侃、挖苦，最后谁还对这件事没有释怀谁成小丑而再下一次联系就是借钱和死亡吗？
不应该是这样吗？？！
她的思维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混乱，仿佛精心排练了无数次的悲剧剧本在即将达到高潮时，突然被强行换上了庸俗的大团圆结局。
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攫住了她，甚至让她下意识地、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
可是……为什么？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仿佛命运惯常的让她安心的恶意并未如期降临。
预想中的崩塌没有发生，珍视之物依旧在眼前鲜活地跳动、欢笑、流泪。
这巨大的反差非但没有让她立刻感到喜悦，反而带来一种更深层次的茫然和……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如果规律被打破了，那是否意味着她一直以来用以保护自己的那层厚厚的、名为“不抱期待”的盔甲，其实是可以卸下的？
“喂！曦曦！发什么呆呢！”小桃带着哭腔却充满活力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少女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经笑容灿烂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里拽。
“快来快来！庆功宴！你带来的超大份外卖呢！快拿出来！”
“就是就是！曦曦！今天必须大吃一顿！”小绿也破涕为笑，帮着姐姐把还在发懵的白晨曦往活动室中央推。
柚子擦着眼泪，笑容温软地看着她们闹腾，轻轻拍了拍手边的超大保温箱：“在这里呢……好重……”
白凌月也走了过来，虽然眼眶还有些湿润，但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亮光。
她看着白晨曦，非常认真地说：“谢谢你，把白凌月添加进队伍。”
她的用词依旧带着点游戏术语的调调，但其中的感激和亲近无比真挚。
“所以，曦曦也永远不要退出队伍哦！”
白晨曦被她们簇拥着，拉扯着，温热的手臂贴着她的皮肤，欢快的笑声和叽叽喳喳的话语充斥着她的耳膜。
那份冰冷的错愕和深入骨髓的怀疑，在这份过于鲜活、过于热烈的氛围中，似乎被强行按下了一个暂停键。
她看着眼前四张洋溢着纯粹喜悦的脸庞，看着她们眼中毫无阴霾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期待，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习惯性的泼冷水或冷静分析，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过于明亮的空气也纳入自己那总是预设着最坏结局的肺腑之中。
然后，她伸出手，有些笨拙地，依次揉了揉小桃小绿和柚子的脑袋，又轻轻抱住了白凌月。
“……一群笨蛋。”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她特有的、略显沙哑的慵懒调子，但其中的冷硬似乎融化了一丝，“赢了就好。”
她走到那个巨大的保温箱旁，咔哒一声打开锁扣，掀开盖子。
瞬间，无比诱人的食物香气汹涌而出，瞬间盖过了活动室里原本淡淡的硝烟味和眼泪的咸涩。
“还愣着干什么？”白晨曦拿出一次性餐具，分发给眼睛瞬间亮起来的四人，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精神污染净化套餐’，管够。吃不完，今天谁也别想走。”
“哦哦哦哦！豪华寿司拼盘！”
“还有烤鳗鱼和天妇罗！”
“哇！这是哪家店的？也太丰盛了吧！”
“我开动了！”
欢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充满了美食带来的最直接的幸福。
白晨曦看着她们迫不及待地瓜分食物，自己也拿起一块三文鱼寿司，靠坐在桌边，慢慢咬了一口。
味道很好。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欢笑的四人，扫过这个破了个洞却异常温暖的活动室，扫过屏幕上依旧在滚动的、毁誉参半却真实存在着“太好了”的评价。
规律的锁链，似乎真的……松动了一角。
虽然那份源于过往的、对失去的深切恐惧并未立刻消失，但至少在此刻，她允许自己，稍微相信一下这个“不符合规律”的、温暖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