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结束后，我把初修图发给范茜茜团队，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复：“完全符合预期！茜茜特别满意，下次有机会还想跟您合作。”
我松了口气，刚想收拾相机，就看见韩妍惜站在摄影棚门口，手里拿着我的相机电池：“小江，你刚才把电池落在地上了，我帮你捡起来了。对了，下周给李哲拍内页，你也一起去吧，多学学怎么拍男艺人。”
她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接过电池，说了声“谢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却隐隐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第二天我打开电脑时，发现昨晚存好的范茜茜初修图，竟然少了一半。这时，张姐凑过来，小声说：“小江，昨天你走后，韩姐在你工位上待了好一会儿……”
我明白了，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缺失的文件夹，指尖却没有丝毫慌乱。昨晚备份照片时，我特意把范茜茜的初修图存了三份：一份在电脑c盘，一份在移动硬盘，还有一份传到了云端。这份谨慎，是那年在写真馆丢了客户照片后，用道歉和赔偿换来的教训。
我不动声色地插上移动硬盘，将备份的照片重新导入电脑，甚至还多导出了几张未修的原片，故意放在桌面上最显眼的位置。
刚整理完，就听见韩妍惜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节奏比平时慢了半拍。
“小江，范茜茜的片子整理好了吗？主编刚才还来问呢。”她的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关切，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我的屏幕。
我转过身，笑着把屏幕转向她：“刚弄好，韩姐您看，这几张原片的光影是不是特别好？范老师的表现力真的绝了。”我特意指了指那些她没删掉的照片，语气里没提文件丢失的事，也没点破她的小动作。
韩妍惜的眼神僵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水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滴下来，她却没察觉：“哦……挺好的，比我预想中要自然。”她的声音有点干，之前的气势弱了大半，连目光都不敢再跟我对视。
我关掉照片文件夹，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韩姐，您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看您脸色不太好。之前拍范老师的时候，您提醒我侧拍角度的建议特别有用，后来我试了几张，果然很出片，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
这话像是戳中了她什么，韩姐接过水杯的手顿了顿，低头抿了一口，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其实……昨天的事，是我不对。”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愧疚：“我不该因为资源的事跟你置气，更不该……动你的文件。”
我心里有点意外，没想到她会主动承认。我拉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韩姐，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范老师是您一直带的艺人，突然换成我，换做谁都会不舒服。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想接，怕您误会，是主编和范老师团队坚持，我才硬着头皮上的。”
“我知道。”韩妍惜叹了口气，眼神里少了之前的尖锐，多了点疲惫：“昨天我看见范茜茜团队给你发的消息，说特别满意片子，就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我总觉得新人抢了我的资源，却忘了杂志要的是能出好作品的人。你拍的片子确实比我近几年的要有灵气，这点我不得不承认。”
她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本旧相册，翻开递给我。里面全是她早年拍的明星照，有现在已经成影后的小花，还有退圈多年的实力派歌手，每一张都充满了故事感，光影构图比现在的作品更有冲击力。
“你看，这是我刚进杂志社拍的，那时候为了抓一个艺人的舞台瞬间，能在演唱会后台蹲整整一夜。”韩妍惜指着一张歌手在聚光灯下嘶吼的照片，眼神里满是怀念。
“后来拍的艺人越来越红，我反而越来越怕出错，总想着按以前的套路来，慢慢就没了当初的冲劲。”
我看着照片，心里忽然明白了她的焦虑，不是怕新人抢资源，而是怕自己跟不上变化，怕自己多年的经验，最后却被时代淘汰。
“韩姐，您的经验是我们这些新人比不了的。”我合上相册，递还给她：“您看您对艺人的角度把握、对光线的敏感度，这些都是我要学很久的。其实这次拍李哲，我还想跟您多请教呢，他的硬汉风格我没拍过，心里没底。”
韩妍惜愣住了，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提请教的事。
她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之前的紧绷感全没了：“好啊，李哲我拍过三次，他肩线特别宽，侧拍的时候要稍微仰一点，才能突出他的气场。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摄影棚，帮你打光。”
“真的吗？那太谢谢您了！”我心里一喜，之前的紧张感彻底消失了。
第二天拍摄李哲时，韩妍惜果然早早到了摄影棚。她不仅帮我调整了打光板的角度，还跟李哲聊起了之前的拍摄趣事，缓解了艺人的紧张感。
我按照她教的方法，蹲在地上仰拍，捕捉到李哲眼神里的锐利，连李哲自己都忍不住赞叹：“这张好！比之前拍的更有劲儿！”
收工后，韩妍惜看着电脑里的照片，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江，你很有天赋。以后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别跟我客气。”
“一定！”我笑着点头，心里忽然觉得，镜头背后不只有竞争，还有前辈对后辈的提携，有对摄影这份职业共同的热爱。
后来，我们还一起合作拍了好几组片子。韩妍惜会把她多年的拍摄笔记借给我看，我也会跟她分享新的修图技巧。
我看着韩妍惜的笑容，忽然明白，真正的摄影师，从来不是靠抢资源立足，而是靠手里的相机，靠对每一张照片的敬畏与热爱，在光影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道光。
周三下午的杂志社，显影液的气味刚淡了些，前台突然打来内线：“落闻，楼下有位叫容荣的女士找您，说是您大学舍友。”
我捏着相机的手顿了顿，几乎以为听错了。容荣？她怎么会来这里？
我快步跑到楼下，玻璃门推开的瞬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大厅沙发旁的人。她穿着米白色真丝连衣裙，手腕上的细链手表闪着柔光，肩上挎着的包是我上个月在时尚刊里拍过的限定款。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笑，眼尾的梨涡还是和从前一样，可周身的气质却完全变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总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连饭卡都要省着刷的女孩。
“落闻。”她先开口，声音比之前软了些。
我走过去，还是没忍住惊叹：“容荣？你……你怎么会来这儿？我差点没认出你。”
她低头笑了笑，指尖轻轻划过高光的包带：“来附近办事，想起你在社交平台上发自己在《风尚志》工作，就过来碰碰运气。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忙点。”我看着她，心里满是疑惑，却没好直接问：“走，楼上有咖啡馆，我们去坐坐？”
她点点头，跟着我上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缓缓问：“你……还好吗？你退学后，我试着联系你，微信和电话都没人接。”
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才慢慢开口：“退学后我去了南方，在一家餐厅当服务员。有天晚上快打烊了，有个男人在店里晕倒，我正好学过一点急救，就先帮他做了处理，等救护车来。”
“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他特意来餐厅谢我。”她的声音低了些，眼神飘向窗外。
“他……条件挺好的，说觉得我很善良，问我有没有什么困难。我那时候走投无路，我爸的医药费欠了一大笔，家里的老房子也快被债主收走了，就跟他说了实话。”
空气静了几秒，她突然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局促：“他帮我还了债，给我爸转了治疗费，还在老家给我家买了套新房子。他说……他想让我留在他身边。”
“留在他身边”这五个字，像一块石头落进水里，我瞬间明白了什么。
可看着她眼底的不安，我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觉得好就行，你那时候太难了，能撑过来就好。”
她像是松了口气，眼眶有点红：“其实我知道这样不对，他……不止我一个。但他从不多干涉我，给我的钱足够我和家里生活，我知道这叫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