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漂流孤板
无声的爆炸，吞噬了古老的星辰遗骸。
耀眼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永恒的黑暗，随即被更大的虚无所吞没。冲击波如同无形巨人的手掌，将林烨四人狠狠拍向深空。
混乱，失重，翻滚。
意识在剧烈的震荡中如同断线的风筝，随时可能彻底飘散。
林烨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撕扯、抛掷，冰冷的真空贪婪地汲取着皮肤表面最后一丝温度。耳边（或者说意识中）充斥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尖啸和能量湮灭的低沉嗡鸣。
他勉强睁开被强光刺痛的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巨大的、燃烧着的金属碎片如同流星雨般从身边呼啸掠过，有些几乎擦着他们的身体飞过，带起死亡的灼热气流。更远处，那艘本已残破的古船正在彻底分崩离析，化作一团不断膨胀的、由毁灭和火焰构成的短暂星云。
死亡，近在咫尺。
必须抓住什么！必须稳住！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双手在虚空中胡乱抓挠。疤脸的怒吼、灰烬的咆哮、女孩的惊呼在混乱的能量流中断断续续，似乎离他并不远，却又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一块巨大的、相对平整的金属板（或许是古船外部装甲的一部分）被爆炸的冲击力推射而来，正好从他们附近翻滚着掠过！
机会！
“抓住它！！”林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也不知道同伴能否听见。他猛地一蹬腿，借助微弱的反作用力，朝着那块金属板扑去！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他死死抠住一道裂缝，身体被金属板拖拽着高速移动，差点再次脱手！
紧接着，一个沉重的身影也撞了上来，是灰烬！他的一只大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金属板的边缘，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那个遗落之民女孩的手臂。
另一边，疤脸也惊险万分地扑了上来，独眼中充满了后怕，骂骂咧咧地固定住自己。
四人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死死附着在这块高速飞行的金属板上，随着它在爆炸的余波和碎片雨中疯狂翻滚、漂流。
剧烈的颠簸和旋转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身后的爆炸光芒逐渐黯淡，冲击波的威力减弱，他们才终于勉强稳住了身形。
劫后余生的喘息声在真空中无声地交织，每个人都脸色煞白，心有余悸。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却陷入了一个更令人绝望的境地——
一块孤零零的金属板，载着四个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幸存者，漂浮在冰冷、死寂、一无所有的宇宙深空之中。
没有动力，没有方向，没有补给，没有希望。
“操……”疤脸趴在金属板上，看着后方那渐渐消散的爆炸光晕，以及周围重新笼罩下来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忍不住骂了一句，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绝对的孤独和渺小感，足以逼疯最坚强的人。
灰烬沉默地检查着林烨和女孩的状态。林烨因为刚才的爆发，脸色又变得苍白，胸口的光芒愈发黯淡。女孩则似乎被爆炸震伤了内腑，嘴角带着一丝血迹。
“能量……结晶……”林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疤脸一愣，随即猛地想起之前挖到的、还没来得及用完的那几颗微光结晶！他急忙在自己破烂的装甲口袋里翻找，幸好，那个小袋子还在，里面还剩着两三颗米粒大小、最为黯淡的结晶。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颗放在林烨胸口。
碎片缓慢地吸收着，银芒微弱地闪烁，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
太少了……根本不足以恢复，只能继续吊着命。
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
女孩依偎在灰烬身边，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平静。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身下这块冰冷粗糙的金属板，闭上了眼睛。
“……它……还在……”她忽然轻声说。
“什么还在？”疤脸看向她。
“那股能量……很微弱……很遥远……但……连接没断……”女孩睁开眼，竖瞳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是那个……能源水晶……它没有完全毁灭……它就在……附近……某一块……较大的碎片里……”
她还记得古船爆炸时，看到那个散发着白光的舱室碎片射向了远方。
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微微一振。如果还能找到那个能源水晶，至少林烨有救了！
可是，在这无边无际、黑暗冰冷的虚空中，寻找一块特定的碎片，无异于大海捞针。
“能……感应到……方向吗？”林烨虚弱地问。
女孩再次闭目，全力感应着那丝微弱至极、仿佛随时会断开的能量联系。许久，她才不确定地指了一个方向：“……那边……但……很远……非常远……而且……信号……很飘忽……”
有方向，总比没有好。
但如何移动这块巨大的金属板？
四人面面相觑，都没有任何太空推进的手段。
沉默了片刻。
灰烬忽然站了起来。他巨大的身躯在失重环境下显得有些笨拙，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走到金属板的一端，面向女孩所指的方向，然后……猛地用力向反方向蹬踏虚空！
放逐者强大的腿部力量爆发，虽然无法真的推动金属板加速，却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旋转力矩！
金属板开始极其缓慢地……旋转调头！
疤脸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灰烬的意图，骂了一句“疯子”，也爬到了另一端，配合着灰烬的节奏，一起蹬踏虚空，调整着这块巨大“孤板”的朝向。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极其耗费体力的过程。在真空中，没有借力点，每一次蹬踏的效果都微乎其微。
时间再次变得漫长而煎熬。
林烨和女孩只能看着疤脸和灰烬如同沉默的工蚁，一次次徒劳地蹬踏，汗水在真空中瞬间凝结成冰晶，附着在他们的眉毛和发梢上。
不知过了多久，金属板的角度终于被调整了一点点，大致对准了女孩感应的方向。
然后，更绝望的事情来了——如何推进？
就在疤脸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林烨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微弱到极致的银白能量。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浮现。
他抬起手，掌心对准了金属板后方的虚空。
“……帮我……稳住……”他对疤脸和灰烬说道。
两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死死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林烨闭上眼睛，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压榨着火种深处最后一丝力量，甚至不惜再次引动那枚银色碎片散发出的冰凉之意。
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银白色电弧，在他掌心跳跃、凝聚。
这并非用于攻击的能量，而是他模仿之前古船能源水晶能量流的一种极其粗糙的尝试——尝试将能量以最基础的形式向后喷射！
噗——
一声轻微的、几乎不存在的喷发声响起。
那丝微弱的银白电弧脱离掌心，射向后方的虚空，瞬间消失不见。
然而，巨大的金属板，却因此而产生了极其微小、但确实存在的向前位移！
有效！
林烨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眩晕。这点位移，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能量。
但他没有停止。
一次又一次，他压榨着自己，如同挤干最后一点水分的海绵，掌心不断喷吐出微弱到可怜的能量流。
金属板开始以一种慢到令人发指的速度，向着黑暗深处“漂”去。
每一次微弱的推进，都伴随着林烨更加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
疤脸和灰烬看着这一切，眼眶莫名有些发涩。他们帮不上忙，只能更加稳固地守住方向，并用身体为林烨挡住可能袭来的微小陨石颗粒。
女孩则闭着眼睛，全力感应着那遥远方向的白光信号，不断微调着前进的方向。
一块孤板，四个渺小的生灵，就这样以最原始、最艰难的方式，在冷漠无垠的宇宙深海中，向着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之光，开始了漫长而绝望的漂流。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般漫长。
就在林烨即将再次油尽灯枯、陷入昏迷，疤脸和灰烬也快要到达体力极限之时——
一直紧闭双眼的女孩，猛地睁开了眼睛，竖瞳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近了！很近了！就在前面！那块碎片！”她激动地指着前方黑暗中的某处。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起初什么也看不到。
但随着金属板继续缓慢地向前漂移，一点极其微弱的、稳定的白色光点，终于如同晨曦中最遥远的星辰般，在无尽的黑暗帷幕上，悄然亮起。
希望，似乎就在前方。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