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代价
死亡的风暴在星梭两侧轰然炸响。
远古防御平台的炮火如同苏醒的巨人挥出的愤怒铁拳，密集的能量光束和实体炮弹编织成一张毁灭之网，精准地覆盖了星梭后方的空域。那些无形猎手诡谲的机动性在这纯粹而狂暴的火力面前，第一次受到了真正的遏制。
爆炸的光团不断闪现，映照出那些扭曲虚影在冲击波中狼狈闪避、甚至偶尔被直接命中、撕裂开来的短暂瞬间。它们发出的不再是无声的迫近，而是一种尖锐、高频、充满暴怒与痛苦的**嘶鸣**，直接震荡着空间本身。
星梭在这狂涛骇浪的缝隙中艰难穿行。每一次爆炸的冲击都让船体剧烈颠簸，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警报声早已连成一片令人麻木的长音。
**“护盾失效！船体多处破损！生命维持系统压力持续上升！”**
林烨死死抓住控制台，将火种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向外扩展，不再是精确防御，而是形成一层稀薄却坚韧的**能量护膜**，紧紧贴合在星梭内部，顽强地抵抗着外部能量冲击和空间震荡对舱内人员的直接伤害。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消耗，嘴角已然溢出一丝鲜血。
“左满舵！避开那堆碎片！”疤脸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尽管他知道系统可能根本听不见，但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对抗这令人疯狂的被动。
星梭以一个几乎要折断自己腰身的急转，擦着一片被炮火掀起的、燃烧着的金属残骸掠过。高温瞬间灼烧了船体外壳，留下焦黑的痕迹。
“它们被拖住了！快！冲出去！”林烨看到猎手们的注意力似乎被更具威胁的防御平台暂时吸引，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引擎喷射出最后的力量，星梭如同离弦之箭，向着炮火相对稀疏的边缘区域猛冲。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脱离最危险交火区的刹那——
一道特别粗壮、凝实的防御炮火，或许是锁定了某个强大的猎手，或许是计算误差，竟直直地朝着星梭的预定航迹轰来！
避无可避！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这一刻猛地收缩。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星梭的系统做出了一个超越逻辑的抉择！
**“检测到毁灭性打击。执行最终规避协议：‘**虚空跳弹**’。”**
完全不顾引擎的承受极限，甚至不惜暂时过载核心能量线路，星梭尾部所有推进器疯狂喷涌，同时侧舷一组平时用于微调姿态的小型推进器猛地爆炸性启动！
整艘飞船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硬生生在原地进行了一个极小半径的、违反物理直觉的**锐角偏转**！
那道毁灭性的炮火几乎是擦着星梭的鼻尖掠过，巨大的能量逸散仍然让船体如同被巨鞭抽中，猛地翻滚起来！
舱内瞬间天旋地转，未被固定的物品和人四处飞撞。惨叫声、撞击声、金属撕裂声混作一团。
林烨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砸在控制台上，胸口一阵剧痛，火种的光芒都为之剧烈闪烁，险些熄灭。他死死抓住边缘，才没有被甩飞。
剧烈的翻滚持续了十几秒，才在辅助引擎的拼命校正下缓缓停止。
星梭漂浮在虚空中，暂时脱离了交战区，但已是遍体鳞伤，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警告：‘虚空跳弹’机动对船体结构造成永久性损伤。主引擎严重受损，功率下降73%。能源核心不稳定。多人生命体征异常。”**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回荡在死寂的舱内，取代了连绵的警报。
“咳咳……汇报情况……”林烨咳出一口血沫，艰难地开口。
回应他的是压抑的呻吟和哭泣声。
疤脸挣扎着从一堆杂物中爬出来，额头撞破，血流满面。他环顾四周，眼睛瞬间红了。
至少有五六个人在刚才的剧烈撞击和翻滚中受了重伤，骨折、内出血，甚至有两人已经没了声息。医疗官正带着哭腔进行着急救。
孩子们吓得连哭都忘了，只会瑟瑟发抖。
那标记依旧烙印在扭曲的内壁上，散发着冰冷的恶意，仿佛在嘲讽他们的挣扎。
“狗娘养的……”疤脸的声音带着哭腔，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林烨的心沉入了谷底。牺牲……依旧无法避免。
**“异常信号源强度提升。相对距离缩短。已进入可视范围。”** 系统的提示再次响起。
林烨猛地抬头看向主屏幕。
只见在前方一片相对干净的虚空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残缺的**金属之环**。
它并非星球，而是一个人造物体，规模却堪比小型卫星。环体本身呈现出古老的青铜色，上面布满了无法理解的巨大符文和几何结构，许多地方已经断裂、破损，甚至融毁，仿佛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浩劫。但它整体结构依然保持着奇异的完整，缓缓地自转着。
在金属环的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荡漾着一片如同水波般的、**虚幻的光幕**。光幕之后，隐约可见扭曲的景象，似乎是另一个空间。
而那个重复的信号，正源自于光环的内部。
这就是信号的源头？一个……破损的巨型跃迁门？或者某种空间稳定器？
星梭挣扎着，拖着残躯，缓缓靠近这巨大的古老造物。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能看到环体表面那些巨大的符文正在随着信号的节律，极其缓慢地明暗变化，如同沉睡巨人的脉搏。
**“接收到新的定向信息流。信息密度极高。开始解析……”**
片刻之后，一段比之前清晰无数倍的信息，以一种直接映射入意识的方式，呈现在林烨和所有精神尚未崩溃的幸存者脑海中。
那不再是简单的“庇护、坐标、代价”。
那是一段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规则**：
**“欢迎，流亡者。”**
**“此乃‘星旅者’遗产，‘歧路之环’。”**
**“提供临时庇护，隔绝汝等所携‘猎之印记’。”**
**“准入代价：”**
**“知识：分享汝等关于‘律法’、‘初火’、‘井’之见闻。”**
**“物质：留下星梭百分之五十可用能源。”**
**“或……”**
**“生命：随机抽取船内三分之一的生命体，进行‘本质分析’。”**
信息流转完毕。
巨大的金属之环沉默地旋转着，等待着他们的选择。
分享历经苦难才获得的情报？交出赖以逃命的能源？还是……献上三分之一同伴的性命？
没有讨价还价。没有其他选项。
这就是……代价。
星梭内，刚刚脱离死亡险境的些许庆幸荡然无存，只剩下更加冰冷的、赤裸裸的残酷抉择。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控制台前那个嘴角染血、胸口光芒黯淡的年轻身影。
第九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