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策局成立的新闻发布会，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整个国度上空炸响。
次日天明。
全国各地的公园、广场，甚至小区的绿化带，都被一种奇特的景象占领。
成群结队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尽皆盘腿打坐，五心向天。
每个人都表情肃穆，姿态虔诚，仿佛在进行某种贯通过去与未来的神圣仪式。
社交媒体彻底引爆。
“修仙”二字，以一种焚尽八荒的姿态，血洗了所有热搜榜单。
“兄弟们，我悟了！我感觉到了！”
“就在刚才，一道暖流从我天灵盖冲了进来，现在整个丹田都是暖洋洋的，我是不是要引气入体了？！”
“楼上的，你那是早上灌的豆浆到胃里了。我这才是真的，我一闭眼，眼前全是五颜六色的光点！这肯定就是灵气！”
“别激动，那是你熬夜打游戏熬出的飞蚊症……”
一夜之间，互联网的犄角旮旯里，长满了赛博神棍。
“修仙速成班”、“灵根检测仪”、“xx真人开光法器”，各种广告铺天盖地。
一个自称“昆仑百晓生”的博主，粉丝数从两位数暴涨至百万，他用p图软件炮制的“全国灵气浓度分布图”被疯狂转发，其配色酷似一张天气预报图。
一场轰轰烈烈，又透着三分荒诞的全民狂热，就此拉开序幕。
……
豫省，省会城市。
一栋高档写字楼的顶层，“国家超自然现象对策与研究总局·鄂省分局”的牌子刚刚挂上。
办公室里，十几部电话像是疯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尖叫，工作人员的脚步声和键盘敲击声汇成一片焦灼的交响。
分局负责人周海，一个从国安系统空降过来的中年男人，正捏着鼻梁，眼神死死盯着一份报案材料，仿佛要把它烧出个洞来。
“又一个？”他的声音里压着火。
“对。”一个年轻探员的语气充满疲惫，“报案人花了二十万，在一个自称‘青城道人’的大师那，买了一套‘筑基套餐’。”
“套餐里有一本影印的《青城内丹心法》，三颗号称能洗髓伐脉的‘洗髓丹’，还有一次大师亲自‘开顶’的机会。”
“结果……丹药吃完上吐下泻，医院诊断是急性肠胃炎。至于‘开顶’，就是被大师用巴掌在脑袋上拍了十几下，轻微脑震荡。”
周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那表情介于想笑和想杀人之间。
“人呢？”
“在一个洗浴中心抓到的。所谓的‘青-城-道-人’，是个诈骗惯犯。心法是拿武侠小说改的，‘洗髓丹’是他拿泥巴和泻药搓的。”
“这种鬼话，居然真的有人信？！”周海低吼道。
年轻探员一脸“您有所不知”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了。
“周局，现在外面都疯了。昨天我们还处理了一起，一个小伙子学电视剧，想‘引雷淬体’，大雨天跑到楼顶举着个晾衣架……”
“还好他妈发现得早，拎着擀面杖上去，在他被雷劈之前，先把他腿给打断了。”
周海无力地挥了挥手：“舆论引导！总局那边怎么说？”
“总局的宣传片已经在加急制作，‘朱雀’同志亲自出镜。张天师的修行常识普及讲座也排上日程了，很快就会全网直播。”
话音未落，另一个探员敲门进来，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又中了彩票。
“周局，我们……好像发现了一个‘真’的。”
周海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电。
“什么意思？”
“我们布设在全市的灵气波动监测点，刚才，城郊一个农业科技园里，捕捉到了一个信号。”
探员将平板电脑递过来，声音都在发颤。
“信号极其微弱，但非常稳定，频率与我们记录的所有自然灵气波动都完全不同！”
屏幕上，一条比心电图还细微的曲线，正以一种完美的韵律，规律起伏。
“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伪装成园区管理员，锁定了信号源。”
“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叫孙苗，在园区打工。”
探员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道：“他……好像能和植物‘说话’。”
周海的身体先于意识，“噌”地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走！去看看！”
……
农业科技园。
温室大棚里，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和植物芬芳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
周海和几个便衣探员，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屏息凝神地看着一个蹲在番茄藤下的少年。
少年身形瘦弱，皮肤是长期劳作的黝黑。
他正对着一株有些萎靡的番茄苗，嘴里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你就是渴了嘛，我知道的，别怕别怕，我给你浇水……”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小水壶，动作轻柔地浇灌着根部。
周海身边的探员用气音汇报道：“观察半小时了。他就像植物的翻译官，哪株渴了，哪株想晒太阳，哪株叶子底下生了虫，他都知道。园区技术员快把他当神仙了，说他管的这片试验田，长势比专家组的都好。”
周海眉头紧锁，没有出声。
这听起来，太玄了。
就在这时，那个叫孙苗的少年，毫无征兆地扭过头，一双清澈又胆怯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他们藏身的方向。
“你……你们是谁？你们一直在看我。”
周海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们之间隔着至少二十米，还有层层叠叠的植物遮挡，这少年，是用什么“看”到的？
他迅速压下心头的震动，脸上堆出一个尽可能和蔼的笑容，缓步走了过去。
“小同学，别紧张。我们是市农科院的，听说你种菜特别厉害，过来学习取经。”
孙苗的眼神里满是戒备，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周海在他面前蹲下，指着那株刚被浇过水的番茄苗，声音放得极柔：“你是怎么知道，它渴了？”
“我……我就是知道。”孙苗的声音细若蚊呐，“它会‘告诉’我。就好像……我脑子里有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在喊，‘我好渴，我好渴’。”
旁边一个探员不动声色地举起伪装成手机的灵气探测仪。
屏幕上，代表灵气浓度的读数，在正常人万分之一的基准线上，瞬间狂跳！
最终，稳定在了千分之三！
这个数值依旧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它所代表的，是实实在在的、超越凡俗的生命反应！
真的！
周海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一跳！
这是豫省分局成立以来，发现的第一个，真正拥有“天赋”的个体！
他看着眼前这个懵懂的少年，一瞬间想到了“盘古计划”，想到了刘振国的死命令，想到了这个国家波澜壮阔的未来。
“小同学，”周海的声音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郑重与蛊惑，“你愿意……为了这个国家，去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学习如何更好地运用你的能力吗？”
孙苗愣住了。
“为了国家”这种宏大的词汇，他完全无法理解。
但他听懂了后半句。
他指着周围那些绿意盎然的植物，眼睛里迸发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光彩。
“学习？能学怎么让它们长得更快、不生病吗？”
“能。”
周海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无比坚定。
“比你想象的，还要快，还要好。”
这个发现，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在数秒之内，加密上报至对策局总部。
……
与此同时，对策局总部。
赵美姬刚刚结束一个公益宣传片的拍摄。
她一把扯下身上那件白色飘逸的“仙女裙”，动作粗暴地换上自己的t恤和作战裤。
“天啊！”她对着助理大声抱怨，“我宁可去跟十头A级畸变体肉搏，也不想再对着镜头假笑了！”
“那台词谁写的？‘心怀正念，稳步前行，谨防诈骗，共建和谐修仙社会’？我念的时候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
助理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美姬姐，你现在可是国民偶像！大家就爱看你这样真实的！”
“偶像个屁。”
赵美姬撇撇嘴，拿起手机，熟练地点开那个置顶的聊天框，飞快地打字。
“快被这些破事烦死了！你那边怎么样了？有什么好玩的没？”
她盯着屏幕，等待那个熟悉的头像跳动。
成为“朱雀”之后，她每天被淹没在会议、培训和宣传活动里，感觉自己离那个硝烟弥漫的战场越来越远，离那个实验室里的身影也越来越远。
只有在这一刻，她才感觉自己还是赵美姬，而不是那个叫“朱雀”的英雄符号。
手机轻轻一震。
秦政回了两个字：“没什么好玩的，一堆看不懂的天书。”
后面跟着一句。
“不过，快了。”
赵美姬看着“快了”那两个字，刚才还满脸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她不知道秦政在研究什么“天书”。
但她知道，秦政说快了，那就一定快了。
她更不知道，这两个字的背后，是秦政不眠不休的燃烧，和一次即将到来的，足以决定整个“盘古计划”成败的关键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