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为一体?”
这四个字钻进楚玄耳膜,引发了一阵强烈的生理性反胃。
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栗与恶心。眼前这个举止儒雅的中年男子,不仅是十八年前灭门惨案的元凶,更是一个为了力量连亲族血肉都要吞噬的疯子。
“畜生……”
楚玄咬牙,声音嘶哑。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破碎的黑石地板上。
愤怒不再是单纯的情绪,而是驱动肢体的燃料。
面对元婴期如渊如海的威压,生物本能的恐惧无法抑制。身体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催促逃离。但楚玄没有退,也不能退。身后是地宫核心,是父母用生命守护之地,更是姬氏一族最后的尊严。
如果连他也跪了,姬家就真的亡了。
“想要我的命?”
楚玄缓缓抬头,深邃的眸子被璀璨金芒占据。人皇血脉燃烧至极致。
“那就……拿你那肮脏的命来换!!!”
轰——!!!
一声龙吟在地宫炸响。声音源自楚玄体内,血液沸腾,金色皇道龙气如决堤江河冲刷着受损经脉。
剧痛袭来,经脉仿佛要被撑裂,但楚玄置若罔闻。他盯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双手紧握星痕剑。
这一刻,忘却生死,忘却差距。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战!
“嗡——”
星痕剑震颤,发出激昂剑鸣。银白剑锋缠绕上一层紫金雷霆——《三清道藏》攻伐大术,太乙神雷剑气。
这是楚玄目前所能掌控的最强单体杀招。
“给我……开!!!”
楚玄爆喝,脚下地面炸裂。整个人化作流光,不退反进,主动向不可战胜的敌人发起冲锋。
这一剑汇聚了全部精气神,是他踏入修行界以来的巅峰一击。剑光如龙,雷霆伴行,硬生生将弥漫地宫的元婴威压撕开一道口子。
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令远处的姬伯热泪盈眶。
少主……这就是姬家的少主!哪怕面对神明,亦敢挥剑。
然而,面对这惊天一剑,姬无道连眼皮都未抬。
他依旧背着一只手,神色平静。那种眼神不是看对手,而是在看一个挥舞树枝冲向大树的顽童。充满了怜悯,以及无聊。
近了!
十丈!五丈!一丈!
楚玄眼中杀意凝实,星痕剑裹挟毁天灭地的雷霆直刺姬无道眉心。速度超越声音,引发空间微曲。若是金丹巅峰修士在此,恐怕也要暂避锋芒。
可姬无道是元婴。
在剑尖距离眉心只剩三寸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祭出法宝,没有施展神通。他只是缓缓伸出两根手指——食指与中指。
动作看似缓慢,却精准如天道法度。
“叮。”
一声脆响。
漫天雷霆戛然而止,狂暴龙气瞬间消散。那足以洞穿金石的星痕剑,突兀地停在半空。
被姬无道那两根苍白修长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剑尖。
纹丝不动。
无论楚玄如何催动灵力,无论紫金雷霆如何咆哮,那两根手指如同不可逾越的天门,将所有攻击挡在外面。
“这……”
楚玄瞳孔剧震,心沉谷底。
这就是元婴?引以为傲的最强一击,甚至没能逼对方出剑?
“太弱了。”
姬无道摇头,语气失望。
他两指夹剑如夹牙签。剑锋上爆发的狂暴灵力疯狂冲击,但他周身仅浮现一层淡黑色护体魔罡。足以秒杀金丹期的太乙神雷轰在黑光上,只激起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即消散。
差距。
这是维度的碾压。
“你真的以为,凭借着所谓的人皇血脉,就能跨越这道鸿沟吗?”
姬无道看着近在咫尺的楚玄,看着年轻人眼中不甘熄灭的火焰,露出一丝嘲弄。
“金丹就是金丹。”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字字如锤,敲击楚玄心头,摧毁道心。
姬无道目光落在星痕剑上。
“剑是不错。”
“可惜,用剑的人,太废。”
话音未落,一声脆响传来。
楚玄脸色大变。只见姬无道手指微错,这柄刚用幻龙鼎重铸、融合星辰沙的神兵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一道细密裂纹顺着剑尖瞬间蔓延至剑身。
本命法宝受损,楚玄如遭雷击。
“噗!”
心头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
“你的挣扎,在本座眼中……”
姬无道声音平淡无波。
“不过是祭品最后的悲鸣罢了。”
说完,他松开手指。未等楚玄后退,原本背在身后的手轻飘飘拍出。
这一掌看似软绵无力,毫无烟火气,却封锁了天地六合。前后左右,上下四方,所有退路皆被笼罩。
躲不掉,只能硬抗!
“啊啊啊啊!!!”
楚玄发出绝望怒吼,疯狂压榨体内每一丝力量。人道金丹颤抖,建木本源输送生机。他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然而,当那只苍白手掌印在手臂上的瞬间,楚玄感觉自己被崩塌的山岳砸中。
骨裂声密集响起。双臂瞬间扭曲变形,恐怖力量毫无阻碍地轰入胸膛。勉强凝聚的护体灵光粉碎,胸骨塌陷,五脏六腑移位。
“噗——!!!”
鲜血混杂内脏碎片狂涌而出。
楚玄意识出现瞬间空白,整个人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
“砰!!!”
巨响震颤地宫。
楚玄重重砸在百米外的岩壁上。坚硬的黑石岩壁被砸出数米深的人形凹陷,碎石滚落,烟尘弥漫。
“少主!!!”
姬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想冲过去,但元婴威压如大山压顶,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老泪纵横。
结束了。
奇迹没有发生。在绝对力量面前,勇气显得苍白无力。
烟尘散去,深陷岩壁的身影显露。
楚玄嵌在石头里,四肢垂落,胸口塌陷,心脏跳动微弱。七窍流血,青衫染成暗红。星痕剑掉落碎石堆,光芒黯淡如废铁。
“咳……咳咳……”
微弱咳嗽声响起,伴随大量血沫涌出。
楚玄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想抬头,脖颈却仿佛断了般使不上力。视线模糊,眼前是一片血色重影,耳边轰鸣作响。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真不甘心。明明才刚认祖归宗,刚知道父母真相,还要去救骆樱……
“这就不行了吗?”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模糊视线中,黑袍身影一步步走来,不急不缓,如巡视领地的死神。
姬无道走到深坑前,看着几乎变成烂泥的楚玄,眼中没有怜悯,只有即将收获果实的满足。
“生命力倒是顽强。”
“受了我一掌,竟然还没断气。”
“看来,你的肉身确实被建木之力改造过。”
姬无道舔了舔嘴唇,显得格外妖异。
“这样更好。”
“活着的祭品,血肉才更鲜美。”
“灵魂……才更痛苦。”
他抬起手,掌心一团漆黑魔火跳动,周围温度骤降至冰点。魔火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尖叫。
“这一路走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
“是不是觉得,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能化险为夷?”
姬无道声音戏谑。
“可惜啊。”
“现实不是话本小说。”
“没有那么多逆天改命。”
“去死吧,我的好侄儿。”
魔火缓缓压下,死亡阴影彻底笼罩楚玄。
这一刻,世界仿佛抛弃了他。无人能救,亦无奇迹。
楚玄在绝望黑暗中拼尽最后力气运转丹田,可丹田空空如也,金丹黯淡且布满裂痕。
真的要结束了吗?姬家这一脉,真的要绝户了吗?
就在魔火即将触碰楚玄眉心的刹那,在绝望达到顶点的瞬间。
谁也没有注意到,楚玄被鲜血浸透的胸口处,那个一直沉寂的木鱼挂件。
突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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