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推开机库门，夜风扑在脸上。他刚修完零的左翼，肩膀发僵，手指还有点酸。工具箱背在肩上，压得他走路有点斜。
他没走几步，手腕突然一紧。
一道银光从上方甩下来，缠住他手臂，猛地往上一拽。
“哎——”
他脚下一空，整个人被拉离地面。维修台哐当倒地，扳手滚出老远。
头顶传来引擎启动声。凛风的机体悬停在十米高空，电子绳索另一端连着她的机械臂。她没开舱门，就这么用绳子把他吊在半空。
“凛风！你干什么！”林峰单手抓住绳索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摸向战术终端。
【信号识别：凛风（Id-07），同步率86%，无异常】。
不是故障，是故意的。
他抬头看去，凛风驾驶舱的玻璃映着月光，看不清表情。
“发现异兽群，东侧峡谷。”她的声音直接传进耳机，“载具已就位，驾驶员未归队。按紧急条例，可强制征调绑定人员。”
“我现在不是驾驶员！我是维修师！”
“但你是我们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绳索回缩。林峰被甩进副驾舱，安全带自动锁死。
引擎轰鸣，机体拉升。
“你这操作违规了知道吗？”林峰拍了下控制面板，“非战斗人员强制搭载，轻则记过，重则解除绑定！”
凛风没说话，只是轻轻拨动操纵杆，机身一个侧翻，躲过前方突起的岩柱。
林峰抓稳扶手：“异兽在哪？什么等级？”
“三只破空兽，低阶，正在靠近缓冲带边界。”她终于开口，“蜂鸟41号十分钟前发现它们，但我需要你亲眼确认。”
“让蜂鸟传数据不就行了？”
“数据看不出细节。”她侧头看他一眼，“你能看出它们是不是受伤，是不是迷路，是不是……想找回家的路。”
林峰愣了一下。
他还真没想过这种问题。
破空兽一般是独居猎食者，成群出现本就不正常。再加上行动轨迹歪斜，飞行高度不稳定，确实不像正常狩猎。
他打开机械诊断眼，远程扫描凛风的探测系统。
视野里跳出热源图。三团红影正贴着谷底移动，体温偏低，动作迟缓。
“不对劲。”他说，“这些家伙像是能量不足，或者受过伤。”
“所以不能直接击毙。”凛风调整航向，“我申请非致命驱离方案，但需要你签字授权。”
林峰点头，调出审批界面快速确认。
凛风这才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些：“谢了。”
“别高兴太早。”林峰盯着屏幕，“你刚才那一下把我吓够呛，心跳都快了一倍。”
“我知道。”她说，“127次\/分。”
林峰转头：“你说啥？”
“你的心跳。”她看着前方夜空，“我记录了。从被拽上来开始，到刚才签字的时候，全程都在跳。”
“你黑我生命体征监测？”
“不用黑。”她嘴角微扬，“你的数据和我同步，只要我想看，随时能调。”
林峰沉默两秒：“你这是越权。”
“可我没给别人看。”她忽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身体一歪，直接靠进他怀里。
林峰猛地坐直：“你干嘛！”
“颠簸。”她轻描淡写地说，“刚才气流不稳。”
“你刚才明明飞得很平！”
“哦。”她不动，“那现在是手动制造颠簸。”
林峰一手扶着她的肩膀想推开，又怕她撞到控制台。两人挤在狭小的驾驶舱里，呼吸几乎重叠。
“凛风。”他压低声音，“我们现在还在任务中。”
“我知道。”她抬头看他，“但我也有个人需求。”
“说。”
“我想听你心跳。”
“……”
“它现在是143了。”她贴着他胸口，“比刚才还快。”
林峰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那你最好希望它别再升了，不然待会儿医疗警报响起来，零会收到通知。”
提到零，凛风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慢慢坐回原位，重新系好安全带。
林峰趁机拉开距离，调出雷达全息图检查周围空域。一切正常，没有敌情，也没有其他机娘靠近。
“你今天很反常。”他说，“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她看着窗外，“就是觉得，平时都是你在下面修我们，我们在天上飞。今天好不容易把你带上来了，不想那么快下去。”
林峰皱眉：“所以你是来撒娇的？”
“算是吧。”她笑了下，“你们修机娘的，不都喜欢听我们说‘谢谢’吗？我觉得光说不够，得做点什么。”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林峰揉了揉太阳穴，“下次想表达感谢，可以请我喝饮料，别拿我的命开玩笑。”
“可我觉得这样更直接。”
“我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
“那你喜欢被谁控制？”她忽然问。
林峰一怔。
“零抱住你的时候，你也让她放手了吗？”
他没回答。
凛风也不追问，只是轻轻推动操纵杆，让机体缓缓下降，沿着山脊线滑行。
晚霞还没完全散去，天边剩下一抹橙红。山谷被染成暖色，风掠过树梢，像一层层波浪。
“你看那边。”她指着远处一片开阔地，“那里能看到整个锈铁镇的夜景。等灯全亮起来，像星星掉在地上。”
林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确实挺美。
“你想看？”她问。
“……任务优先。”
“任务完成了。”她轻声说，“异兽已经被引导离开缓冲带，蜂鸟正在跟踪确认路径。我们现在是返航途中，有五分钟空闲时间。”
林峰没说话。
凛风把速度降到最低，机体悬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林峰。”她忽然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机娘了，你还愿意带我来看风景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她看着他，“如果我变成普通人，没有火种，没有同步率，也不会飞了。你还会让我坐你旁边吗？”
“我不知道。”他老实说，“因为你不会变。”
“可我想试试。”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哪怕只有一次，不是以机娘的身份，而是以‘凛风’这个名字，被你记住。”
林峰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玩笑，也没有试探，只有一种很安静的期待。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她手背上。
“下次要看风景。”他说，“可以正常邀请。”
凛风笑了。
她松开手，重新握住操纵杆。
机体缓缓调头，朝基地方向飞去。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降落时，林峰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凛风坐在驾驶座上，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轻敲着一段节奏——是他修理她时常哼的小调。
他没拆穿，只是默默关上了舱门。
步行返回居住区的路上，他一直握着战术终端，屏幕还停留在刚才的任务记录页面。
风吹过走廊，卷起一点尘土。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后面的星星。
就在这时，终端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弹出：
【音频文件已保存：目标心跳记录，标记为‘风景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