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把背包放在工作台边，合金坯料拿出来放好。他没脱外套，直接拉开抽屉取出金属绘图纸和特种笔。灯亮了，铺子里的旧暖气发出嗡嗡声，但吹出的风是凉的。
他低头开始画，主齿轮的传动比要和新装甲匹配。线条一笔接一笔，参数写在旁边。刚画到第三行，手指有点发僵。他甩了下手，继续往下标尺寸。
蜂鸟41号从充电座上飞下来，落在桌角。她盯着林峰的手看，发现他在抖。她的核心温度慢慢升高，轻轻钻进他左边口袋里，贴着他的手心。
“你画歪了。”她说，“第三排孔距少两毫米。”
林峰停笔，眯眼去看。图纸上的确偏了。他擦掉重画，手暖和了不少。“你怎么知道？”
“我记住了所有标准件参数。”她说，“而且我能放大看细节。”
林峰笑了笑：“行啊，你现在成质检员了。”
蜂鸟41号的核心闪了一下，没说话，继续发热。
时间一点点过去，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两点。林峰揉了揉眼睛，视线有些模糊。他起身去倒水，杯子空的，壶里也没热水。正准备烧一壶，身后传来脚步声。
猎隼1号端着一个保温杯走过来，放在桌角。杯子外面有层隔热膜，摸上去温热。
“喝点东西。”她说，“能量饮料，加了电解质。”
林峰点头：“谢谢。”
她没走，搬了个工具箱坐对面，双手搭在膝盖上，看着他画图。灯光照在她脸上，影子拉得很长，和林峰的影子连在一起。
“你不休息？”林峰问。
“我充能快。”她说，“而且你这边没人守着不行。刚才那个女人还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后来走了。”
林峰皱眉：“信号干扰器那种？”
“对。穿维修服，但徽章不对。不是本地人。”
林峰把图纸往里推了推：“明天开始干活得小心点。先装护盾发生器，再改装甲。”
猎隼1号嗯了一声，没多说。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蜂鸟41号在口袋里微微震动，提醒林峰右边第二条加强筋的弧度标错了。他改完后轻轻拍了拍口袋：“小帮手。”
她核心光晕变亮了一瞬。
猎隼1号忽然站起来，走到角落的材料架旁，拿起一块备用钢板挡在暖气口前。冷风被挡住一半，屋里稍微暖了些。
“这破暖气修了好几次。”她说，“早晚得换。”
林峰说：“等这批活干完，我顺手看看。说不定能用机娘废件拼个新的。”
“你要真能把暖气都改成智能调控，整个锈铁镇都得请你当技术顾问。”
“那我不成锅炉工了？”
“总比画图强。”她看了眼堆满草稿的桌面，“这都第七版了吧？”
“第八版。之前有几个受力点算错了。轻量化不能牺牲结构强度，不然空中解体就热闹了。”
猎隼1号坐回原位：“你上次熬夜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抢修战机主引擎。连续三十六小时。”
“现在呢？”
“感觉差不多。”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关掉旁边一盏灯。“省电。剩下一盏够你看清就行。”
林峰抬头：“你还管节能？”
“我不是管。”她说，“我是怕你累瞎。”
两人没再说话。蜂鸟41号悄悄调整位置，让热量更多集中在林峰掌心。她的电量只剩60%，但她没退出。
图纸接近完成，最后一块侧翼装甲的设计定型。林峰仔细核对每个孔位、每条焊缝的位置。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不是因为困，而是不敢错。
“同步率测试做了吗？”猎隼1号忽然问。
“还没。等实物装上再说。不过按计算，应该能提升3%左右。”
“不高。”
“稳定最重要。”林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改装翻车的机娘多了去了。有的直接火种紊乱。”
猎隼1号点头：“那你慢慢来。我不急。”
林峰抬头看她一眼：“你昨天在黑市那么凶，今天倒是挺温柔。”
“黑市要凶。”她说，“这儿不用。”
一句话说完，屋里又静了。
蜂鸟41号电量降到40%，热度减弱。林峰察觉到，轻轻把她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充电座上。
“你去充会儿电吧，剩下的我自己盯。”
“可是……”
“我叫你去你就去。”林峰笑，“听话。”
她犹豫了一下，翅膀收拢，进入低功耗模式。
猎隼1号看着这一幕，嘴角动了动。“她最近胆子大了。”
“成长嘛。”林峰说，“以前连零件都不敢碰，现在敢帮我纠错了。”
“你还记得她第一次试飞？摔在屋顶，差点把天线折了。”
“记得。爬起来第一件事是问我拍到了没有。”
“你存了吗？”
“存了。”林峰打开终端，调出一段视频，“还加密了。”
猎隼1号凑过去看，画面里蜂鸟41号摇晃着起飞，镜头乱晃，最后定格在林峰仰头看她的脸上。
“你当时表情傻乎乎的。”她说。
“谁不傻？第一次看微型机娘飞呗。”
猎隼1号哼了一声，退回座位。
林峰继续画最后几笔，标注材料编号和切割顺序。完成后他长出一口气，把整套图纸塞进防水袋，压在台灯底下。
“搞定了。”他说。
“不检查一遍？”
“明早开工前再核一次。现在脑子转不动了。”
猎隼1号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伸手按了按他肩膀两侧。“放松点。你绷得太紧。”
林峰没躲，反而靠向她的手。“你们俩今晚都在这儿守着？”
“不然呢？”她说，“你以为我们是摆设？”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她收回手，“蜂鸟会充电，我会警戒。你是唯一需要睡觉的那个。”
林峰靠在椅背上，闭眼三秒，又睁开。“我还行。”
“别硬撑。”她说，“你要是倒下了，谁给我们改装备？”
“说得我像不可替代似的。”
“你就是。”她语气很淡，“没有你，我们只是废铁。”
林峰没回应这句话。
屋外风声渐大，吹得铁皮屋顶咔咔响。屋里只有一盏灯亮着，映着两张脸。
猎隼1号重新坐回工具箱，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上，像在执行待命任务。但她的眼神没离开林峰。
林峰喝了口热饮，温度刚好。杯底还留着一点泡沫，慢慢消散。
他低头看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
“你去充会儿能吧。”他说，“我还有点收尾工作。”
“什么收尾？”
“整理工具，归档数据。”
“这些可以明天做。”
“我不想拖。”
猎隼1号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没再说什么。她站起身，走向角落的待机区，但没有启动休眠模式。
林峰把散落的笔收进笔筒，把废纸叠好放进回收盒。终端里的设计文件备份完成，同步到本地存储。
他最后看了一遍防水袋里的图纸，确认无误。
蜂鸟41号在充电座上轻微震动，核心光晕柔和。猎隼1号坐在黑暗里，眼睛亮着，像夜巡的哨兵。
林峰坐回椅子，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
灯影下，三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门外，风吹动一块松动的铁皮，啪地响了一声。
林峰抬起头。
猎隼1号已经站了起来，面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