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把笔记本合上，手指在封皮上敲了两下。蜂鸟41号还趴在桌边，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笔，像是怕他下一秒又要开工。
“数据抄完了？”林峰问。
“嗯！”她立刻坐直，“一个字没漏。”
林峰点点头，站起身活动肩膀。昨晚熬得太久，后颈有点僵。他看了眼维修床上的猎隼1号，人已经不在了，充电桩上的指示灯亮着绿光，说明她在休眠。
“她充了一整夜。”蜂鸟41号小声说，“早上自己醒的，说要去巡逻报到，但我看她走路还是有点不稳。”
林峰皱眉：“伤没好透就乱动。”
“她说不想拖你后腿。”蜂鸟41号抬头看他，“你也一样，能不能别总撑着？”
林峰没接话，转身打开工作台下的储物柜，拿出密封罐和测试板。深灰色的涂层液体还在，表面泛着金属光泽。
“今天得测附着力和雷达反射率。”他说，“佣兵团的人中午来验收。”
蜂鸟41号跳下椅子：“我帮你准备测试架！”
两人刚把设备架好，门外传来脚步声。猎隼1号推门进来，机翼收在背后，肩上的机油痕迹还没擦干净。
“来了。”她走到工作台前，“东西弄好了？”
“马上。”林峰用取样管蘸了一滴涂层，涂在测试板上，放进烘干舱。三分钟后取出，放入雷达模拟器。
屏幕亮起，波形图开始跳动。
数值一点点下降，最后停在0.03——刚好压线达标。
“临界值。”林峰盯着数据，“再高一点就不合格。”
“他们肯定要现场试飞。”猎隼1号冷笑，“那群人抠门又多疑，上次给磐石21号改装护盾，非得让他撞墙三次才肯付钱。”
正说着，外面响起引擎声。一辆黑色运输车停在铺子门口，下来三个穿作战服的男人，领头的是个光头，胸口别着佣兵团徽章。
“林工？”光头走进来，目光扫过三人，“可以开始了？”
林峰点头，调出机械诊断眼记录的数据流：“这是从搅拌到干燥的全程分子结合曲线，波动范围在安全阈值内，不影响隐身性能。”
光头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摇头：“数据不能当饭吃。我们要看实飞效果。”
林峰早有准备：“可以。但测试需要复杂气流环境，你们能提供干扰源吗？”
“我们带了移动雷达车。”光头抬手一指，“十分钟内架设完毕。”
猎隼1号低声说：“让他们折腾吧，反正咱们不怕。”
十分钟后，雷达车启动，信号覆盖整个空地。蜂鸟41号站到起始点，微型隐身模块开启。
她的身影一点点变淡，最后完全消失。
“目标丢失。”雷达操作员报告。
“放干扰弹。”光头下令。
空中炸开几团烟雾，气流紊乱。蜂鸟41号在乱流中穿梭，轨迹毫无规律。
“仍无捕获。”
“热成像呢？”
“被屏蔽了，只能看到模糊轮廓。”
光头脸色变了变，终于点头：“行，合格。”
他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透明容器，里面是高纯度能量结晶，还有一袋标着编号的稀有合金粉末。
“一万两千工时点，全在这儿。”
林峰接过，称重确认无误，签了电子回执。
门一关，蜂鸟41号立刻扑上来：“我们发财了！”
猎隼1号抱臂冷笑：“也就够买一把高端螺丝刀。”
林峰没笑，他在终端上调出装备清单，手指停在“微型广角传感器”那一栏。
“该给你升级了。”他对蜂鸟41号说，“新传感器能提升侦查精度40%，续航翻倍。”
蜂鸟41号却摇头：“不要。”
“为什么？这对你执行任务很重要。”
“我知道。”她低头踢了下地板，“但我看你昨天修猎隼1号的时候，那把精密镊子差点崩断。还有螺丝刀，刃口都卷了，再用下去会伤手。”
林峰愣住。
猎隼1号也转头看他：“你工具磨损记录我都看了，主工具组三项关键指标超标，系统早就该预警了。”
“我一直凑合着用。”林峰笑了笑，“省下来的资源能给你们升级。”
“可你是我们的修者。”蜂鸟41号抬起头，声音很轻，“你要是受伤了，谁来修我们？”
空气安静了几秒。
林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知道她说得对。但他习惯了先想别人。
“这样。”他最终开口，“一半资源买新工具，另一半存进‘蜂鸟专项基金’，等市集有货立刻换。”
蜂鸟41号还想说什么，猎隼1号拍她一下：“行了，他让步就不错了。”
三人出门时天色正好。锈铁镇的机械市集在东街，摊位连成一片，吆喝声不断。
林峰直奔工具区，看中一把可调节扭矩的智能螺丝刀，标价三千工时点。
摊主是个秃顶胖子，眯眼打量他们：“这可是手工打磨的，平民用太浪费。”
“价格不对。”林峰指着价签，“同型号上周卖九百。”
“现在涨价了。”胖子耸肩，“高端工具不卖给散户。”
猎隼1号一步上前，机翼“唰”地展开，阴影直接盖住摊位。
“哎哟！”胖子缩脖子，“误会误会！一千五！不能再低了！”
林峰没急着付钱。他拿起螺丝刀检查接口规格，又翻出随身携带的小型3d打印模块。
“只买这一把。”他说，“剩下的材料我自己改。”
胖子瞪眼：“你还会做配件？”
“少赚点比没人买强。”林峰扫码付款，拿过螺丝刀当场试拧一颗高密度螺母——顺滑无声，力度精准。
蜂鸟41号躲在摊位拐角，捂嘴偷笑。
回程路上，她一直盯着林峰手里的新工具看。
“喜欢？”林峰问。
“嗯。”她小声说，“看起来……很配你。”
猎隼1号哼了一声：“下次轮到我升级，你也别想着省钱。”
“放心。”林峰握紧螺丝刀，“该花的一分不少。”
回到维修铺，他把合金粉末锁进保险柜，剩下的一半报酬单独存入加密账户，命名为“蜂鸟-传感器基金”。
然后他坐回工作台，打开图纸软件。
新任务已经在脑子里成型——要给猎隼1号设计一套可拆卸式散热背板，解决高速飞行时引擎过热的问题。
笔尖落下，沙沙作响。
蜂鸟41号悄悄走过来，把林峰用旧的那把卷刃螺丝刀拿了起来。她看了看，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核心舱储存格。
那是她藏的第一件人类物品。
猎隼1号靠在充电桩旁，看了一眼林峰低垂的侧脸，轻轻收拢机翼。
外面天色渐暗，铺子里只有灯光亮着。
林峰画到第三页时，笔尖突然一顿。
他想起蜂鸟41号说的那句话——
“你要是受伤了，谁来修我们？”
他低头看着新手里的新工具，忽然觉得它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