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总没个准头，前晌还是细密的雨丝，午后突然就变了脸，豆大的雨珠砸在 “凡斋” 书店的玻璃上，噼啪作响，像谁在外面撒了把碎豆子。林辰站在柜台后，指尖捏着张皱巴巴的购物清单 —— 昨天张婶帮他带了袋米，说巷口粮油店的新米刚到，香得很，他本想着今天去银行取点钱，把米钱给张婶送过去，顺便再进些宣纸。
他把清单叠好，塞进衬衫口袋，摸了摸胸口的残玉，玉还带着体温。昨天从建材厂附近的老茶馆回来，他翻了半宿父母留下的旧账本，账本里夹着张泛黄的建材厂资金流水单，上面有笔五十万的汇款，收款方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到 “京都赵” 三个字。他本想今天取了钱，去打印店把流水单扫描下来，发给鹰眼帮忙查，没成想这雨倒来添乱。
“陈凡哥，我帮你撑伞！”
巷口传来苏晓的声音，姑娘举着把大红色的伞，书包背在身前，怀里还抱着本《诗经》，是上周借的，今天来还。她踩着积水跑过来，裤脚湿了半截，脸上却带着笑：“我妈说今天雨大，让我别来借书了，可我想着这书该还了，你这儿要是缺人手，我还能帮你看会儿店。”
林辰接过书，指尖擦过书页边缘，还是他之前标注过的样子，生僻字旁边用铅笔写着读音，注释处画了小小的波浪线。“不用，你快回去吧，雨这么大，别淋着了。” 他从柜台下拿出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苏晓上次要的古籍注释资料，“你要的资料我整理好了，回去路上小心点。”
苏晓接过信封，却没走，反而凑到窗边，皱着眉往外看：“陈凡哥，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巷口有个穿黑衣服的人，老盯着你这书店看，还拿着个本子记东西，怪怪的。”
林辰的心轻轻沉了下。自从上周在江边点燃战神殿的信号烟火，他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有时候是巷口停着的陌生摩托车，有时候是半夜路过书店的黑影。他知道，赵家不会就这么看着他查建材厂的事，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可能是来问路的吧，别多想。” 他笑着拍了拍苏晓的肩，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举着红伞，一步步走进雨幕里，直到身影消失在巷口拐角，才转身拿起外套和钱包。
银行离书店不远，就在巷口拐两个弯的地方，是家老字号的支行，林辰这三年一直在这里存钱。他撑着把旧黑伞，踩着积水往前走，雨珠顺着伞沿往下滴，在他脚边溅起小小的水花。快到银行门口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的电线杆后，站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个黑色的本子，正往他这边看。
林辰没停步，径直走进银行。银行里很安静，只有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敲击键盘的声音，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走到自动取款机前，插银行卡，输密码，屏幕上却跳出一行红色的字 ——“该账户涉嫌异常交易，已被冻结，请联系银行工作人员”。
他愣了愣，以为是输错了密码，又试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红色的字在屏幕上闪着，刺得眼睛发疼。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姑娘，穿着浅蓝色的制服，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林辰把银行卡递过去，声音尽量平静：“我的卡好像被冻结了，麻烦你帮我查一下。”
姑娘接过卡，在电脑上敲了几下，脸上的微笑渐渐淡了：“先生，您这个账户是以‘陈凡’的名字开设的吧？我们接到上级通知，这个账户涉嫌异常交易，暂时被冻结了，具体解冻时间，需要等上级进一步通知。”
“异常交易？” 林辰皱起眉，“我这张卡平时只用来存书店的营业额和取生活费，怎么会有异常交易？”
姑娘为难地摇了摇头：“先生，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只是执行上级的通知。如果您有疑问，可以拨打我们的客服热线，或者联系上级银行咨询。”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其实今天早上，已经有两个人来查过这个账户了，都是穿黑衣服的，看着不像普通人。”
林辰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穿黑衣服的人，上级通知，异常交易 —— 不用想也知道，是赵家动的手。他们不想让他查建材厂的事，更不想让他有精力跟他们耗，所以先从钱上动手，断他的生路。
他接过银行卡，指尖捏得发白。走出银行时，雨还没停，街角的那个穿连帽衫的人还在，见他出来，立刻转身，往巷子里走了。林辰没追，他知道，这只是赵家的第一步，后面还有更麻烦的等着他。
回到书店时，巷口围了几个邻里，张婶和王叔也在，见他回来，都围了上来。张婶手里还拿着个热包子，塞到他手里：“辰啊，你可回来了，刚才听巷口粮油店的老李说，你在银行取钱，卡被冻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叔也皱着眉：“还有啊，刚才我去买菜，听见有人说，你这书店卖非法书籍，还说你以前是开建材厂的，欠了工人工资跑路了，现在改名叫陈凡，躲在江城…… 这都是哪儿来的瞎话！”
林辰咬了口包子，热乎的肉馅在嘴里散开，却没什么味道。他没想到，赵家不仅冻了他的卡，还开始传谣言了。这些谣言看似没什么，却最伤人 —— 江城的邻里都实诚，听了这些话，难免会对他有看法，以后谁还敢来他的书店看书？谁还敢跟他来往？
“王叔，张婶，你们别听那些瞎话。” 林辰把包子咽下去，声音尽量平静，“我这书店卖的都是正规古籍，怎么会有非法书籍？至于建材厂，那是我父母以前开的，后来出了点事，才关掉的，欠工资的事，更是无稽之谈。”
“我们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张婶拉着他的手，语气很坚定，“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刚才有个老顾客来借书，听了谣言，转身就走了，还说以后再也不来了。”
林辰抬头看向书店门口，往常这个时候，总会有几个老顾客坐在窗边看书，今天却空荡荡的，只有雨珠砸在玻璃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清。他走到柜台后，拿起苏晓刚还的那本《诗经》，翻开，里面夹着张小小的便签，是苏晓写的：“陈凡哥，网上有人说你坏话，我已经帮你反驳了，你别难过，我相信你。”
字迹娟秀，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林辰把便签叠好，夹在账本里，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想起三年前刚开书店的时候，巷里的邻里都来帮忙，张婶送来了刚蒸好的馒头，王叔帮他修好了漏水的屋顶，苏晓带着同学来买书，说要帮他 “打响名气”。这些温暖，是他在江城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他想守护的东西。
可现在，赵家要毁了这一切。他们不仅要查他父母的死因，还要毁了他在江城的生活，逼他暴露身份，逼他离开。
林辰从柜台下摸出那个铜制的盒子，打开，里面的两枚信号烟火还在。他之前以为，只要等战神殿的人来了，就能跟赵家抗衡，可现在看来，赵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们要在战神殿的人来之前，把他逼到绝境。
就在这时，书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了，雨丝裹着冷风进来，吹得账本翻了几页。走进来的是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戴着墨镜，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正是上次给林辰送消息的鹰眼的人。
“鹰眼让我给你的。” 男人把信封递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他说，赵家已经联系了暗阁，可能会派境外雇佣兵来江城，让你小心。另外，你的银行卡被冻的事，他已经在查了，应该能帮你解冻，不过需要点时间。”
林辰接过信封，里面是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留着寸头，眼神很凶，下面写着一行字：“暗阁雇佣兵，代号‘毒蝎’，擅长用毒，已入境江城。”
他捏着照片，指腹擦过 “毒蝎” 两个字。境外雇佣兵，用毒 —— 赵家这是要下死手了。
男人没多待，转身就走，临走前还叮嘱：“鹰眼说，别硬碰硬，等我们的人到了再说。”
书店里又恢复了安静，雨还在砸着玻璃，噼啪作响。林辰把照片夹进账本里，抬头看向窗外，巷口的雨幕里，那个穿连帽衫的人又出现了，正往书店这边看，像只潜伏在暗处的狼。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彻底结束了。赵家的打压，境外雇佣兵的威胁，还有那些伤人的谣言，像一张网，把他困在了江城的雨巷里。可他不会认输，更不会离开 —— 这里有他父母的痕迹，有邻里的温暖，还有他想守护的东西。
林辰拿起柜台后的军用匕首，拔出来，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轻轻抚摸着刀身，想起在金三角的日子，想起父母的笑容，想起苏晓递给他的便签，想起张婶手里的热包子。
这些，都是他必须守护的东西。
雨还在下，巷口的那个身影还在，可林辰的眼神却变了 —— 不再是之前的温和，而是多了份决绝，多了份属于修罗的锋芒。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但他会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查清楚父母的死因，直到把那些伤害过他和他身边人的人，都绳之以法。
就在这时，书店门口的玻璃上，突然多了个黑色的印记，像是有人用墨汁画了个小小的十字。林辰的目光一凝，他认得这个印记 —— 是暗阁雇佣兵常用的标记，意思是 “目标锁定”。
他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