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进去！你们凭什么拦着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歇斯底里的喊叫惊飞了窗外枝头的麻雀。
病床上的高振辉猛地撑起身子，输液管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声响：“谁在外面？”他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燃起光亮。
王红梅握着床头扶手的指节发白，犹豫片刻才低声说：“是霍秀英……”
话音未落，高振辉剧烈咳嗽起来，青筋在脖颈处凸起：“快！快让她进来！”监护仪发出急促的嘀嗒声，他挣扎着要掀开被子，被王红梅眼疾手快按住肩膀。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霍秀英踉跄着冲进来，保温桶在地上磕出闷响。
她的手紧紧抓住病床栏杆，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振辉！你真的醒了！我吓死了。”
她几乎是扑到床边，从保温桶里掏出一个不锈钢碗，蒸腾的热气里飘出浓郁的排骨香，“我炖了三个钟头，还放了你最爱的海带……”
高振辉颤抖着抓住她的手腕，输液贴在皮肤上皱成一团：“秀英……”他声音哽咽得说不出完整句子，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
“这些年你去哪了？为什么……为什么躲着不见我……”泪水顺着凹陷的脸颊滑落，滴在霍秀英碎花裙的袖口上。
整个病房只剩下两人压抑的抽噎声，混着排骨汤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霍秀英被高振辉用力搂进怀里，带着点滴贴的手颤抖着抚上她光滑的后颈。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排骨汤的浓香，他颤抖的嘴唇落在她的鬓角，带着二十年来积攒的思念与牵挂。这个迟来的亲吻里，藏着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藏着被岁月尘封的炽热与深情。
王红梅看着眼前这一幕，握着保温杯的手指节发白。她后退一步撞到了床头柜，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两人惊觉转头，霍秀英慌乱地要挣脱，高振辉却攥得更紧。王红梅喉头发紧，低声说了句“你们聊”，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金属门把手在她掌心沁出凉意。
走廊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疼，王红梅靠着消防栓大口喘气。
王红梅擂鼓般的心跳，让胖胖惊呆了。
“嫂子，你怎么了？”
王红梅尴尬的说道：“我没事。”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红梅，你怎么在这儿？”高笙勉提着热气腾腾的餐盒走来，糖醋鱼的香气混着青椒肉丝的味道扑面而来，“这里多冷啊，怎么不在病房等我？”
王红梅看着高笙勉年轻朝气的脸，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扯了扯衣角，避开他探寻的目光：“爸……在和人说话，我……我不好意思进去。”
“什么人这么重要？”高笙勉笑着调侃，抬脚就要往病房走。
王红梅伸手去拦，却慢了一步。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清晰地投在地上。
高笙勉举着餐盒的手僵在半空，糖醋鱼的汤汁顺着餐盒边缘缓缓滴落，在洁白的瓷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高笙勉看见霍秀英的碎花裙纽扣歪扣着，高振辉歪斜的病号服下露出半截输液管。
两人仓促分开的动作撞翻了床头的水杯，清水在地面蜿蜒成河，倒映着青年骤然瞪大的眼睛。
病房里凝滞的空气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暖黄灯光下，高振辉苍白的脸上泛起少见的红晕，他搂着霍秀英的手臂微微发颤，却固执地向门口的高笙勉招手
高振辉：“笙勉，你回来了，快点喊妈。”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墙壁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高笙勉握着餐盒的指节骤然发白，糖醋鱼的香气突然变得刺鼻。
他望着父亲眼底从未有过的炽热与期待，又瞥见霍秀英微笑着，有点局促搓着衣角的手，她的手上还沾着炖排骨时溅上的油渍。
“爸……”青年喉间滚动，原本要脱口而出的“你认错人了，她不是我妈”像块滚烫的烙铁卡在喉咙。
他看见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突然加快，父亲缠着纱布的手正紧张地揪着被角，浑浊的眼睛里盛满渴望与不安。
最终，那些尖锐的话语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高笙勉垂眸将餐盒放在床头柜上，碰撞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转身时，阳光恰好掠过父亲欣喜的面容，而身后传来霍秀英的低语“喝点汤吧？”
病房里蒸腾的热气裹着排骨的浓香，霍秀英半跪在病床边，盛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又吹，才小心翼翼地送到高振辉唇边。
“慢慢喝，烫着呢。”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眼角的皱纹都舒展成温柔的弧度。
高振辉顺从地咽下汤汁，喉结滚动时有点难受，却仍努力勾起嘴角，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久违的光亮。
王红梅背靠窗台站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恍惚间竟辨不清此刻的表情。
高笙勉沉默地倚着门框，静静的看着两人就像在演戏一样。
高笙勉赶紧提醒道：“别喂太急，当心呛着。”
高振辉喝完第三碗，突然伸手按住霍秀英欲再盛汤的手。
他的指节因为长期输液布满淤青，却仍固执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我喝好了，小英啊，你也忙了一上午，该累坏了。”说着转头看向儿子，“笙勉在这儿，你先回家歇着。”
霍秀英慌忙摇头，几缕头发垂落在脸颊，“不，我不累。”她反握住高振辉的手，掌心贴着他手背上的老年斑，“我就想多陪陪你。”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易碎的梦。
高振辉望着她眼底的疲惫，喉结动了动，最终妥协般露出浅笑：“那就……再陪我一个小时。”
高笙勉看着父亲枯瘦的手指与霍秀英的手紧紧相扣，突然觉得这间狭小的病房变得格外拥挤，连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