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尔的勺子重重磕在碗沿，惊得所有人目光聚焦过来。“这例汤不错。”他咧嘴一笑，却在桌下悄悄踢了踢张春生的脚。
张春生微微侧头，余光扫过隔壁餐桌。那诡异的半截图案，像极了夜枭帮的标记。
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在地面织成斑驳的网。张春生装作整理袖口，缓步踱向正俯身捡拾餐具碎片的领班。
领班枯瘦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攥紧散落的银匙，脖颈青筋暴起：“不用帮忙！我自己来！”
这反常的反应让张春生笑意更深，他弯腰时故意用胳膊蹭过对方小臂。那个缠绕着荆棘的夜枭图腾终于完整呈现，与档案照片里的分毫不差。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后腰，他强撑着用调侃语气打破僵局：“兄弟小心些，这云鼎轩的地板可滑多了。”
回到自己的饭桌，张春生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滑动。加密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他端起热汤轻抿，映出倒影里微微发白的指节。
张春生给助手小吴发了消息，让他派人过来监视这个领班。
十公里外的刑侦支队，小吴盯着手机屏幕骤然变色。然后他打开了三个人工作群，对着手机沉着说道：“小胡，小周立刻集合！目标云鼎轩！夜枭帮骨干可能现身！”一黑色SUV朝着这边急驰而来。
觥筹交错间，张春生余光瞥见领班躲进后厨。他数着腕表秒针，当数字跳过第十七圈时，门外传来皮鞋踩碎落叶的细微声响。
张春生将汤勺轻轻搁在碗沿，金属碰撞声在喧闹的饭店里几不可闻。他垂眸看着汤面漾开的涟漪，倒影里后厨门帘晃动的频率突然加快——那个消失的领班竟换了身灰色卫衣，鸭舌帽压得极低，怀里还抱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布袋。
张春生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布纹理，突然听见后厨传来瓷碗碎裂的脆响。他猛地起身，身后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动了邻桌几个醉醺醺的客人。
马悦对于他的异常反应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有些见怪不怪了。毕竟，他这个人向来都是如此，整天疑神疑鬼的，仿佛周围的每个人都可能是潜在的敌人。
就像上次吃饭时，他居然毫无缘由地突然抓住了魏道奇，让人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次又会有谁如此倒霉，成为他的“眼中钉”。
就在这时，小吴突然压低声音说道：“看，老张在那边呢，我们快跟上他。”
马悦却不以为意，随口说道：“大家别管他，赶紧吃饭吧，别被他影响了心情。”
然而，王红梅和李福尔却并没有像马悦那样轻松，他们的目光始终落在张春生身上，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担忧之色，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
与此同时，牛立冬也在默默观察着张春生的一举一动，似乎对他的行为也颇感兴趣。
“张先生这是要去哪儿？”饭店的经理不知何时出现在过道，脸上堆满职业化的笑容，却难掩眼底的警惕。
张春生余光瞥见后厨窗口闪过一道黑影，掌心瞬间沁出冷汗：“内急。”他抬脚欲走，却见经理侧身挡住去路，后腰别着的对讲机突然传来沙沙的电流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小吴身着便衣，如疾风般疾驰而来，他的身旁紧跟着两名同样身着便衣的队员，三人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气势汹汹地冲向了经理。
“经理，您好啊！”小吴满脸笑容地说道，“我想跟您打听一下，咱们这儿的包桌都得多少钱呀？”
经理见状，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还是迅速调整好状态，迎上前去，热情地回应道：“先生，您好！请问您办这个包桌是有什么特别的用途吗？”
小吴眼珠一转，随口胡诌道：“哦，是这样的，我家孩子满月啦，想摆几桌酒席庆祝一下。”
经理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连忙追问：“那您大概需要多少桌呢？”
小吴略加思索，随口答道：“嗯……大概 15 桌吧。”
经理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兴奋地说道：“太好了，先生！我们这儿有各种不同规格的包桌供您选择呢。”
张春生趁着经理不注意，像一条灵活的鱼一样，迅速地从他的身边溜过，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后厨的方向飞奔而去。
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一股潮湿的水汽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味猛地向他袭来，让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浑浊的油烟裹着生姜和料酒的气味涌出来，张春生眯起眼睛，看见不锈钢操作台上堆着小山般的青菜，三个洗碗工泡在泛着油花的水池前，橡胶手套摩擦瓷碗发出刺耳的声响。
配菜员正埋首剁肉，骨刀起落间，砧板震得案板上的辣椒碎簌簌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抬脚跨过湿漉漉的门槛，后腰突然撞上冰凉的金属——大厨不知何时横在身前，油亮的围裙上还沾着葱花，手里的锅铲泛着冷光。“先生，后面不让进的。”声音混着抽油烟机的轰鸣，像砂纸磨过铁锈。
张春生攥紧口袋里发烫的录音笔，目光扫过墙上的员工守则，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正是消失的领班。他猛地侧身，肩膀撞得大厨踉跄，后厨深处的储物间门虚掩着，通风窗在气窗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顶灯突然滋滋闪烁，惨白的光晕里，暗红色的血珠正顺着瓷砖缝隙蔓延。那些蜿蜒的痕迹像条濒死的蛇，从货架底下钻出来，在墙角汇成小指粗细的溪流。
远处传来摩托引擎撕裂空气的尖啸，转瞬消失在九曲十八弯的巷弄里。
“蹲下的时候当心蟑螂。”大厨不知何时贴到身后，围裙上的油渍蹭过他的衣袖，“早上切猪肉溅的，我这就叫人拖——”
话音未落，张春生已经用手帕裹住血迹，暗红在棉布里晕开，像朵迅速枯萎的玫瑰。
只见那大厨一脸凶相，手中不知道何时握着一把大菜刀，对着张春生，嘴里不停地嚷嚷道：“赶紧给我走！再不走，我可就去喊经理过来，让他把你这臭小子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