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第三周的周一清晨，晨光初露，法学院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在朝阳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六点三十分，图书馆刚开馆，苏晚就已经背着沉重的书包走进了阅览区。
她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这里可以看到法学院标志性的红砖拱廊，还有匆匆赶往早课的学生们。
这个位置是她和陆辰野经常一起学习的地方。
记得上学期期末，他们就是在这里一起准备法理学期末考试，陆辰野虽然主修计算机，但对法理学表现出惊人的理解力。
那时他们就经常讨论法律与科技融合的可能性，没想到现在真的走上了这条道路。
摊开《国际商事仲裁案例精选》，苏晚却有些心神不宁。
今天是大赛复赛结果公布的日子。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校园网，登录邮箱的手指微微发颤。
为了平复心情，她随手点开法律AI发展史的文献库，想找些资料分散注意力。
就在这时，一篇题为《法律AI的三大失败案例及其启示》的综述文章吸引了她的注意。
文章详细分析了近年来几个备受关注的法律AI项目，其中智慧法官系统的案例格外引人注目。
该项目由当时的博士生宋薇主导，投入了大量研发资源，最终却因为过度追求技术炫技而忽视司法实践需求被迫中止。
苏晚仔细阅读着案例细节，发现这个项目的技术路线与宋薇现在推崇的多模态算法如出一辙。
更让她注意的是，文章末尾提到该项目失败后，宋薇在学术圈沉寂了整整一年，直到在国外发表了几篇论文才重新回到学界视野。
七点整，邮箱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一封来自大赛组委会的未读邮件赫然在目。
苏晚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开邮件。
邮件内容缓缓展开，苏晚的心也随之起伏。
看到小组第三的排名时，她稍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看到那长达五页的评审意见，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缺乏技术创新性算法创新不足过度依赖传统架构...每一个批评都像一根细针，刺在她心上。
最让她在意的是，这些评语与当年批评智慧法官项目的用语惊人地相似，只是立场完全相反。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林浩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
这评价太不公平了！林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几分，苏晚甚至能听到他宿舍背景里室友被吵醒的抱怨声，
我们那些复杂的法律逻辑建模，那些精准的风险评估算法，在他们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我们连续熬了七个通宵才完成的德语法条解析模块，就换来一句缺乏创新
苏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我在图书馆。陆辰野呢？
我在这。陆辰野的声音从另一个视频窗口传来，背景是实验室服务器低沉的运转声，
评审对我们在法律专业性上的创新视而不见。他们更看重技术架构的前沿性，而不是实际应用价值。特别是对我们在跨境数据合规性方面的创新只字未提。
苏晚快速浏览着评审报告的详细内容，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评审名单的末尾。等等，宋薇？她什么时候成了特邀评审？
视频那头传来陆辰野敲击键盘的声音：我查了一下，组委会上周更新的评审名单。看来她早就计划好了。
王薇迅速加入视频会议，她的背景是设计学院的工作室，数位板上还留着未完成的设计稿：
我查到了，宋薇这学期受邀来我们学校做访问学者，主要研究方向就是多模态法律AI，同时被大赛组委会聘为学术评审。看，这是她上周在计算机学院的讲座海报，主题正好是传统法律AI的技术局限性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正是宋薇。她与视频那头的陆辰野交换了一个眼神，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键。
恭喜晋级。宋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优越感，
我刚看完你们的复赛材料，很精彩。不过以你们现在的技术路线，恐怕很难在复赛走远。我最近在研究多模态算法，或许我们可以聊聊？毕竟，重蹈覆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陆辰野接过话头，声音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在法律专业性上的优势，评审似乎没有充分认可。
法律专业性？宋薇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让我想起三年前的一个项目，也是过分强调所谓的专业特色，最后因为技术落后被淘汰了。在AI领域，技术领先才是硬道理。你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我三年前就走过了，结果如何你们应该很清楚。
苏晚感受到视频那头陆辰野鼓励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回应道：
您是指智慧法官项目吗？我们仔细研究过那个案例，认为失败原因不是重视专业性，而是没有找到技术与法律的最佳结合点。我们的系统在设计理念上就有本质不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宋薇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看来你们做了不少功课。不过，重蹈覆辙可不是明智之举。记住，有些路走不通就是走不通。
通话结束后，苏晚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汗。视频那头的林浩已经瘫在椅子上，王薇也面露忧色。
林浩在视频那头颓然靠在椅背上：她说得对吗？我们是不是太执着于法律专业性的路线了？要不我们调整一下技术方向？
苏晚想起刚才看到的那篇文章，又想起与陆辰野无数次讨论后确定的研发方向，语气坚定：
不，我们走的正是智慧法官项目应该走而没有走通的路。宋薇的失败不是专业性的失败，而是没有真正理解法律实践的需求。德昌机电的案例已经证明了我们方向的可行性。
就在这时，陆辰野发来私信：
「坚持住，我们的方向没有错。」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苏晚的心安定下来。
陆辰野站起身，走到实验室的白板前：苏晚说得对。技术和法律，从来就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
他在白板上画出一个坐标图，横轴是技术先进性，纵轴是专业实用性，我们要做的是在这个二维空间中找到最优解，而不是简单地选择某一个极端。
他的话语像一道光，驱散了团队成员心头的阴霾。
王薇第一个点头：没错，我们应该坚持自己的特色。况且，我们已经有实际应用案例证明了这个方向的可行性。
但是复赛怎么办？林浩仍然担忧，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
如果宋薇继续担任评审，我们很可能因为理念不同而被淘汰。
苏晚调出评审报告的详细内容，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你们看，虽然总体评价不高，但安德森教授在系统实用性这一项给了我们最高分。这说明不是所有评审都认同宋薇的观点。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精神一振。陆辰野立即调出完整的评分表：确实，在专业性和实用性方面，我们的得分都很高。主要扣分点在技术架构上。
我们不需要改变方向，但可以优化表达方式。苏晚的眼睛因为新的想法而闪闪发光，
比如把法律知识库重新定义为领域特异性深度学习条款解析包装成法律语义理解模型...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讲述我们的故事。
这个建议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陆辰野立即开始修改技术文档的表述，将复杂的法律逻辑用机器学习的概念重新诠释。
林浩重新准备展示材料，着重强调系统在解决实际问题中的独特价值。
王薇则调整了视觉设计，在保持专业性的同时增加了科技感的元素，用动态可视化展示算法的精妙之处。
在修改技术文档的间隙，陆辰野私信苏晚：
「你怎么知道智慧法官项目的事？」
苏晚回复：
「刚才偶然看到的。看来宋薇对我们的针对，不只是学术理念不同那么简单。」
她顺手把文章链接发了过去。
「她把自己的失败投射到我们身上了。」陆辰野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反而证明了我们方向的正确。不过，我们要小心，她可能会在复赛中给我们设置更多障碍。」
「你觉得她还会做什么？」
「很难说。但既然她如此在意过去的失败，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正确。我们要做好应对各种挑战的准备。」
上午的课程开始了，图书馆里的人渐渐稀少。
苏晚收拾好书包，准备去上国际经济法课。走在法学院的走廊里，她听到两个教授正在讨论宋薇即将举办的讲座。
......听说她这次回来，是想争取学校新设立的法律AI研究中心主任的位置。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教授说。
那她现在担任比赛评审，岂不是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另一个年轻教授质疑道，
而且我听说她特别关注那个参赛的学生团队，这不太合适吧？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原来除了学术理念之争，还有现实的利益冲突。
她快步离开，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课间休息时分，苏晚站在教学楼外的庭院里，望着庭院里盛开的玉兰花出神。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陆辰野从计算机学院的方向走来，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掉。
刚做完实验。他解释道，走到苏晚身边，很自然地递给她一杯还温热的豆浆，听说你早上没吃早饭。
苏晚惊讶地接过豆浆：你怎么知道？
林浩说的。他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转入正题，
我刚听说一个消息。宋薇正在竞聘学校新设的研究中心主任，而我们这次比赛的成绩，可能会影响最终的任命。
苏晚点头：我也刚听说。所以她对我们的针对，不仅是理念不同，更是利益攸关。
但我们不能因此改变方向。陆辰野的眼神坚定，越是如此，越要证明我们道路的正确性。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陆辰野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快去上课吧，别迟到了。下午实验室见。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苏晚握紧了手中的豆浆杯，温度正好。
下午，团队在实验室集合。在开始工作前，苏晚特意向大家说明了这个新发现。
所以宋薇是怕我们成功证明了她的理念错误，会影响她的任职？林浩恍然大悟，手中的笔掉在桌上都没注意到。
更准确地说，陆辰野补充道，同时调出学校人事处的公开招聘信息，她害怕看到一个基于她失败理念但取得成功的案例。那将直接证明她当年的失败不是理念问题，而是执行问题。
王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们越成功，就越显得她当年的失败是因为能力不足？
可以这么理解。苏晚点头，所以她在评审时才会如此针对我们。
这个认知让团队更加坚定了方向。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每个人都投入了百分之百的努力。
陆辰野负责核心技术模块的优化，苏晚完善法律逻辑的表述，林浩准备技术文档，王薇则负责整体视觉设计。
四人配合默契，仿佛已经共同工作多年的团队。
工作间隙，苏晚注意到陆辰野一直在揉太阳穴，便悄悄给他泡了杯参茶。休息一下吧，她轻声说，你已经连续工作八个小时了。
陆辰野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谢谢。你也别太累，我看到你中午只吃了个面包。
这样细微的关心让苏晚心里一暖。她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已经开始默默关注彼此的每一个细节。
晚上九点，实验室里只剩下苏晚和陆辰野。其他成员已经先回宿舍了。
今天谢谢你。陆辰野突然开口，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如果不是你发现智慧法官项目的关联，我们可能还要在黑暗中摸索很久。
苏晚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其实我早就注意到宋薇看我们的眼神不太对劲，那不只是学术批评，更像是一种...个人情绪。
陆辰野轻轻靠在桌边：我查过她的学术履历。智慧法官项目失败后，她在学术圈沉寂了整整一年。这次回国任职，对她来说是个翻身的机会。
所以她更不能容忍我们成功。苏晚叹了口气，这已经超出了学术竞争的范畴。
但我们要记住，陆辰野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我们不是在和宋薇竞争，而是在追求自己的学术理想。不要被她带偏了方向。
说到这里，他忽然微微一笑：不过今天你在电话里的回应很精彩。我从来没听过宋薇被人这样当面质疑过。
苏晚也笑了：那是因为有你在视频那头给我勇气。看到你的眼神，我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实验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服务器运转的轻微嗡鸣。在柔和的灯光下，两人相视而笑，仿佛所有的困难都不再可怕。
走吧，陆辰野看了眼时间，我送你回宿舍。这么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那你呢？苏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我回实验室，还有个算法要优化。他轻描淡写地说，但苏晚知道他可能又要通宵工作。
走在夜晚的校园里，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初春的晚风还带着凉意，陆辰野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苏晚肩上。
你不冷吗？苏晚想要推辞。
我习惯了。他简短地回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快到女生宿舍时，陆辰野突然停下脚步：记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是一个团队。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涌进苏晚心里。她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当夜的钟声响起，苏晚站在宿舍窗前，望着宁静的校园。
现在她终于明白，宋薇的针对并非无缘无故，而是源于过去的失败与现在的危机感。
但正如陆辰野所说，他们要做的是坚持自己的道路，用实力证明价值。
远处，计算机学院的实验室依然亮着灯。
苏晚知道，那是陆辰野在为了他们的梦想而奋斗。
在这个星光闪烁的夜晚，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不管前路还有多少挑战，她都要和团队一起，走出一条属于他们的道路。
打开电脑，苏晚开始整理今天收集到的所有关于宋薇和智慧法官项目的资料。
她要知道，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学术评审，更是一个试图通过否定他们来证明自己的对手。
而最好的反击方式，就是在这个对手最在意的领域，用实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