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去吧，参军光荣。”他说这话时，语气轻得像一声叹息。
姜闯看着他佝着的背，眼睛有些发热，慌忙低下头，说：“那，我明天就不去学校了，我去县里打小工。”
攒路费，不花家里的钱。
“不用。”姜三树摆手，温和地说：“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在家里歇两天，去当了兵就不能歇了，钱的事儿你也不用急，咱家有钱。”
姜闯愣了，刚要说什么，却看见姜三树的眼神一闪，像是藏了什么话没说。
姜三树掐灭了烟，站起身，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爸了，真好。”
这句话像是早就准备好，憋在嗓子眼里许久，此刻终于吐出。
姜闯站在原地，心里震了下。
这是他第一次，从养父口中，听见有关亲生父亲的只言片语。
正当他想问的时候，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
“所以，宁宁，媳妇儿，你对我很重要，我绝不会放手的。”
姜闯握着她的手腕，俯身在她腕侧落下一个轻而虔诚的吻。
说起往事，姜闯的态度稀松平常，却让宋幼宁听得很难受。
她知道也许这又是姜闯的苦肉计，可是有一个人，为了挽留她，竟愿意把自己的伤口剖开给她看。
宋幼宁怎么会不动容呢？
可她总是担心，担心牵连姜闯，担心他的未来被自己拖累，担心因为自己的家庭背景，哪天就成了他的污点。
她在答应姜闯结婚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她不能为了自己，拿姜闯的前途去赌。
所以她在第二天就找到姜闯，跟他坦白了家里的所有事，没想到姜闯仍然坚持结婚。
而她从结婚那天就在想，如果哪天上面要清查，他若要往上走，也许她离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刚刚那句话忽然像一道雷，劈进了她的脑子里。
“且视他人之言如草芥，他人目光如鬼火，大胆走你自己的路。”
她在怕什么？
连姜闯都不在意，她一个什么都被剥夺过的人，怎么还会在意这些？
那句话明明是她亲手写的，可她自己反倒忘了。
灼热的温度落在她的指尖、手背、腕侧，生生让宋幼宁回神。
她抬头看姜闯，忽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连影子都已无法分清你我。
“宁宁……”姜闯轻轻叫了一声，垂着眼，看着她殷红的唇瓣。
宋幼宁不知怎么的，很想逗他，就说：“对不起……”
姜闯呼吸一滞，心脏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他猛地抬头，却对上泛着狡黠笑意的双眸，巨大的惊喜感充斥着姜闯的心间。
他不可置信地问：“宁宁，你的意思是永远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抛弃我，永远不会和我离婚，会和我相伴到老吗？”
宋幼宁：“……？”
他是怎么解读出这个意思的？
宋幼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不要得寸进尺。”
姜闯很早以前就明白女人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立刻得寸进尺，舔着脸又把宋幼宁抱住了，头在她脸侧蹭了蹭。
姜闯：“宁宁，我和你说那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我只是想告诉你，哪怕你想离开我，我也不会同意，你可以丧偶，但是不能离婚。”
宋幼宁拧了他腰间的软肉，待耳边传来一声闷哼之后，才松开手。
“嘴上也不把个门，你要是死了，我二话不说，立马收拾东西改嫁，不仅我改嫁，我还要把儿子闺女的姓都改了，哼！”
她气呼呼地扭过身，不想理他。
说话真是没个顾忌，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就说丧偶丧偶的。
姜闯在她背后低声笑了，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满足。
他知道，宁宁生气是因为在意。
那他就不怕了。
他语气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我还要陪你到老呢。”
话说到这儿，两人的心结也算是捋开了。
说起来也好笑，宋幼宁因为姜闯对她、对她的家人太好，她心里感激，什么醋也不吃了，什么怨也没了，言辞间也不由地客气起来。
但听在姜闯耳里，那是二人越行越远的警示信号，吓得他立马就将自己的心里话都吐出来了。
要是闻景在场，一定会跟见了鬼似的。
这是姜闯？
这是一脚能把车门踹凹的兵王？
这不整一个恋爱脑吗！
宋幼宁被姜闯抱着，身子靠着他的胸膛，原本只是想挣扎两下，结果挣着挣着就泄了气，任由他搂着了。
病房里一时静下来，只余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还有隔着帘子，小秋磨牙的咯吱声。
宋幼宁揶揄道：“姜闯同志，实在没想到，你竟然存了我的照片存了好几年。”
姜闯嗅着鼻尖的幽香，忍不住在她脸侧偷了个香。
听到她的取笑，姜闯反以为荣：“说明我们有缘，也说明我厉害，能把认定的媳妇儿娶回来。”
“咦——”宋幼宁戳了戳他的胸膛，“那可是我十四岁的照片，你是变态呀，喜欢小孩儿。”
姜闯抓着她作乱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我只喜欢你。”
“是吗，可我听说，你那位红颜知己都快到连水县了？”
姜闯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
宋幼宁慢悠悠地说：“还能有谁，你们师长的千金啊，你英雄救美救回来的那位，然后又日久生情的那位。”
她本来是很相信姜闯的，可昨天听小成说，这姑娘为了姜闯，竟然加入了支援南省的医疗团，就快到连水县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情谊啊？
要不是她追着的对象是自己的合法丈夫，她一定会举双手支持。
姜闯：“……”
他忽然明白了，媳妇这是在吃醋？
他差点没忍住仰天大笑，嘴角咧得快要到耳朵根了。
“宁宁——”姜闯故意拉长了声调，像是要认错，然后兴致冲冲地来了一句：“你吃醋了？”
宋幼宁别过头，不肯承认：“我哪有。”
姜闯一手搂着她，一手去拢她的脸，轻轻地转回来，正对着自己。
他一脸严肃，“你有！你刚刚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快把我瞪漏了，我觉得我被瞪出内伤了，你来摸摸？”
宋幼宁：“你闭嘴！”
姜闯：“你越凶，我越高兴。”
宋幼宁：“姜闯你是不是欠打？”
姜闯：“你舍不得。”
说着，他真的笑出声了，连进来想给他换药的闻景都被他笑得一个哆嗦。
闻景：“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姜闯扬声：“时候正好，我媳妇刚刚吃醋了，你来当个见证！”
闻景：“……我能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