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想陪着姜闯回家，闻司令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躲谁，一时间也有些头疼，不想他们母子离心，只能试着劝说。
闻司令语重心长地说：“小景，你妈只是怕你出事。”
他这一辈子就只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儿子遵从他的意愿，走了从军的路。
牺牲在十六年前的那个冬天。
全家人都大受打击，儿媳妇更是说什么都不愿意闻景从军。
四年前，闻景自个儿偷偷跑去报名新兵，人都已经在军营了，儿媳妇哭着求着要把闻景带回家，闹得整个新兵连都不得安宁。
哪怕现在闻景已经妥协，学了医，儿媳妇还是天天胆战心惊，不仅不同意他去部队做一名军医，还把他拘在军区医院，就连上下班都要亲自接送。
有什么用呢，人在这，心却不在。
闻司令看得分明，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多希望闻景留在部队，未来能接他的班，可到底是他亏欠儿子儿媳的，只能无奈地看着母子斗法。
闻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爷爷，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是我都二十三了，她天天跟盯贼一样地盯我，我就想出去喘口气。”
他盯着闻司令，强调了一句，“再待在这儿，我一定会憋死！”
姜闯眼观鼻鼻观心，没参与爷孙俩的对话。
闻夫人对闻景的关心，他是体会过的，这种关心已经扩展到了闻景的工作和生活，包括交友。
以前还来找过他，希望他不要和闻景交朋友，怕闻景又生了去当兵的心思。
不过被闻景抓了个正着。
母子俩爆发了自闻景出生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就连当初闻夫人去军营里闹，让闻景脸面全失，他都没这么生气过。
闻司令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做的事情，说了不知道多少次。
有一次还不留情面地告诉她，要是再闹下去，只会让闻景冷了心，把他从这个家逼走。
哪料他那个儿媳妇压根不以为意，只知道抱着儿子的遗照哭。
闻司令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上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硬逼着儿子入伍，是他逼着儿子上前线。
闻司令一直挺着的腰忽然佝了下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新假条递给姜闯。
“你的身体要是能挺住，就早些回家吧。”
姜闯看了眼闻景，接过假条，上头的时间和刚才那张一样，只是没有改动的痕迹，假条上盖的还是师部的章。
一张挑不出毛病的假条。
姜闯再次敬了个礼，“多谢首长！”
闻司令看着他嘴角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和儿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代表师部给前线送去了冬衣和粮食，儿子带着一个营部的人过来搬，也是这样，冲他行了个礼，说谢谢首长。
闻司令有些恍惚，好像两张脸重叠了，蛊惑着他将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脱口而出。
“姜闯，要不我们认个干亲，你当我干儿子？”
姜闯一脸愕然。
闻景怔了两秒，大声抗议，“不行！我不同意！”
其实话一出口，闻司令就后悔了，他这个位置，又是姜闯顶头上级，认干亲对姜闯来说不是件好事。
一旦传出去，就会有好事者开始质疑姜闯的功勋。
不过他没想到第一个不肯的居然是闻景，他和姜闯不是好哥们吗？
闻司令狐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同意？”
闻景略有不服地哼了一声，“你要是认了他当干儿子，那我岂不是要叫他叔叔，我平白无故比他小了一辈，我可不干。”
闻司令乐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不过他刚歇的心思又起来了，爬到这个位置，他树的敌不少，一旦他两腿一蹬没了，谁都能踩上闻家一脚。
谁让小辈不争气呢，怕苦怕累，竟连一个能干的都没有。
他虽然有几个心腹，可谁能保证人心不变呢？
要是姜闯真是他干儿子，自己就能将闻家的资源通通向他倾斜，他的这个位置也算后继有人。
就冲这小子对自个儿媳妇娘家那样，他就知道姜闯是个重情义的，这样未来就算闻家遭了难，他也不会看着不管，至少能护着小景。
想到这儿，闻司令看向姜闯，声音忽然放柔，“姜闯，你可以好好想想，要不要认我这个干亲，这是我的承诺，在我死之前都有效。”
姜闯刚要动嘴说什么，闻司令又说：“你回家了和你媳妇好好商量商量，我等你的答复。”
目光恳切，倒让姜闯不好一口拒绝。
闻司令此刻已经将他当自家小辈看待，眼神里带着慈爱，临走前叮嘱闻景，“你一路上要好好照顾姜闯，别给他惹事。”
闻景：？
他一脸懵，等闻司令走了才反应过来，小声骂了一句，对姜闯挥了挥拳头，“我是绝对不会叫你叔叔的！”
姜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谁要你这个大侄子。”
临走前，闻景给姜闯换了一次药。
他伤在上身，整个胸腹处都是一片血肉模糊，又有很深的刀伤，闻景给他做手术缝合时差点找不到下针的地方，一揪就是一小团焦黑的皮。
他边上药边啧，“差点儿你就成了没奶的男人了。”
姜闯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一低头，见他盯着自己的胸膛看，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
宋小云昨天丢了好大的脸，她是塞进来的，没经过考核，本来就有好多人看她碍眼。
昨天的事情一出，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医院。
再加上不知道是谁说的姜闯已经结婚，连带着把她苦追姜闯四年的事儿也扒了个干净。
这下好了，不仅护士长来跟她说了一通护士的作风问题，就连主任和院长都各找了她一次。
当然，主任和院长顾忌着她父亲，不会像护士长那么直白，只问她工作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其他人不仅退避三舍，看她的眼神就跟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气得宋小云直接请了三天假。
请假的第一天，宋小云睡到日上三竿。
还没从和姜闯结婚的美梦中醒过来，她就被人从被窝拖了出来，一屁股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