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来自裂界的“规则之丝”触碰到白砚生指尖的瞬间——
世界并没有震动。
反而像是被按下了某种静默开关。
绫罗心想要冲上前,可在靠近白砚生半步的一刹那,她的念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推开。
不是攻击。
不是隔绝。
像是某种权限判断。
她被排除在外。
“砚生——!”
她焦急呼喊,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音节被吞没在毫无回声的空气中。
整个世界只剩下白砚生与那条规则之丝。
……
白砚生看见一束微弱却锋利得惊人的光,
从他指尖被拉出,
再顺着那条规则线被牵引至空中。
光是一段“念”。
但又不像他现在的任何念。
它古老、透明,不属于他的记忆。
却如同他身体深处某处始终存在的“第一条意志”。
随着这束光被拉出——
白砚生的胸口隐隐一痛。
像被抽走了某个根源性的起点。
下一刻——
他看到了那段记忆。
不是画面。
不是故事。
没有情绪,也没有逻辑。
一切都像是在雾中回响的“念音”。
——【你将以人形,坠入界中。】
——【此身非你之身。】
——【此念非你之名。】
——【你的第一念,必须被封存。】
——【为了让你……能以‘白砚生’的方式开始。】
白砚生呼吸一窒。
“这是……我的起点?”
那声音没有回答,只继续回响着:
——【当你找回‘第一念’,你将脱离人界定义。】
——【你将不再是白砚生。】
——【你将恢复……你本来的身份。】
白砚生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本来的身份——
那究竟是什么?
他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要浮起来,可还没触及,一股规则之力便把那段记忆再次压入雾中,让他只能看到零碎的几道光:
一片无法形容的“念海”。
无数意识从他体内延伸出去,像是触须。
他居于中央,却不是“中心”。
他是某种更深层的……起点。
白砚生喘息微乱。
就在此时,裂界规则之丝突然剧烈抖动。
像是捕获到某种重要信息,
又像是发现了某个“不应该被发现”的内容。
白砚生本能察觉:
那东西不只是读取记忆,
而是在验证。
它在确认——
白砚生是不是那个“被封存的存在”。
……
绫罗心在外侧焦急地拍打着那层无形的屏障。
“砚生!你听得到吗?!”
她看着那条规则之丝越拉越亮,
白砚生身体周围的时间都在微微扭曲。
“这不是扫描……”
绫罗心脸色变得惨白。
“不——它是在解封你!!”
话语落下的一瞬间——
白砚生胸口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一块极深的锁被轻轻撬动。
随即,
——第二段记忆浮起。
和刚才的雾中念音不同,这一次有画面。
白砚生看见:
自己站在一处无边的念渊中央。
天地不存。
时空无形。
一切都由同一种“原初念质”构成。
无数意识如星辰般悬浮在他四周。
它们不是生命,
却像是宇宙最初的“念的碎片”。
而他——
独立于它们之间。
他不是其中之一。
他是那片念海的源点结构。
那声音再次响起:
——【造物之火,本源非火。】
——【念之初,不生不灭。】
——【你……是念域的第一缕‘自觉’。】
白砚生脚下一震。
“……自觉?”
画面里,那无数念星同时轻轻向他弯曲,
像是宇宙第一次向自身“看”过去。
——【你不是人。】
——【也不是修士。】
——【你是念海中诞生的第一道‘看见’。】
——【因你而有观。因观而有形。】
白砚生大脑一片嗡鸣。
那些词语像重锤一般敲击他的意识:
第一道自觉。
第一份“我”。
念界诞生的真正起点。
如果这是真的——
那么他以为的所有“天赋”,
所有“造物的直觉”,
所有“心火的反应”,
都不是修行的结果。
而是——
本来如此。
他不是走上造物之道。
而是造物之道,
从一开始就绕着他转。
白砚生意识剧烈震动。
可就在他想要抓住更多的时候——
那条规则之丝忽然炸出一道刺目光芒。
绫罗心尖叫:“砚生!!退开!!”
白砚生想躲,却已经来不及。
那段光从他的体内被硬生生拉出一截,
像被强行抽出的“根”。
胸口一痛,
他忍不住跪下。
而裂界深处——
传来一声无法形容的震动。
像是某个古老的存在,
在得知“答案”后的低声咆哮。
那声来自裂界深处的咆哮,没有震动空气,
却震得白砚生胸腔深处不断收缩,像被某种力量“确认”后,开始强制校准。
绫罗心猛冲上前,却仍被无形屏障挡住。
“砚生!撑住!!”
她能看到白砚生胸口那道被抽出的光,
正在被裂界规则之丝牵引,一寸寸往虚空深处拖拽。
那不是普通记忆,而是一段根源性的“我”的碎片。
白砚生咬牙撑住,从喉间挤出声音:
“它……在夺回……属于‘真正的我’的部分……”
绫罗心脸色一白:“它在把你拔回原本的结构!砚生,你不能让它带走那段记忆!”
白砚生苦笑:“我现在……连动都……很难……”
规则之丝在继续收紧。
像一根冰冷的针,沿着白砚生的念之脉络不断切割——
要将那段关于“第一念”的源头,完全抽离。
空气扭曲起来。
世界在变形。
绫罗心瞳孔骤缩:“不行——它真的在重写现实!”
因为那段“第一念”的核心被牵动,
世界竟开始出现轻微但真实的“逻辑改写行为”。
树影的方向变了。
河岸的纹路扭转。
连天上的星辰,都从原本的轨迹轻轻偏转了半分。
这是——
“念源被拉扯,致使世界因果脉络轻度重排”。
像是有人在试图拔出某个“世界起点”,
世界则本能地试图补偿空缺,引发微妙的改写。
绫罗心抬起手,用尽全力轰击那面无形屏障。
“开!!给我开!!!”
她眼中隐隐闪出“观火者”的权柄光芒,
一瞬间力量几乎撕裂了屏障,但下一秒又被规则抚平。
白砚生低声:
“罗心……别……靠近……”
“你现在进来,会被它读心!”
绫罗心呼吸一滞。
她明白白砚生说的“读心”不是窥探念想,
而是——
读取她的“起源权限”。
她是虚界意识的继承者,一旦被裂界规则捕捉,那后果无法想象。
但明白是一回事,不动是另一回事。
她攥紧手心,声音哑着:
“那我至少……要把你拉回来!”
她念力爆发,再次轰击屏障。
可那层无形的规则并不是攻击她,
只是以完全逻辑化的方式“将她排除在影响圈之外”,
像在进行权限过滤。
白砚生被牵引得更加剧烈。
胸口那段光已经被抽出了一半。
他的呼吸越来越浅。
视线开始模糊。
那不是痛。
而是一种被卸下存在根源的失重。
他听见了来自裂界的第二声咆哮,
带着强烈的“发现”与“渴求”。
仿佛在说:
——【你……就是那道缺失的起点。】
——【你属于我们。】
——【回来。】
白砚生强忍晕眩,低声:“别……妄想……”
规则之丝猛然收紧。
白砚生的心口像被撕裂,
那段光几乎被完全抽离。
就在此时——
绫罗心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她轻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当她再睁开时,
目光中已不只是焦急和恐惧。
还有某种苍凉却坚定的……
决定。
“砚生。”
她轻声唤他。
白砚生抬头,看见她眼底的光。
那是一种……
将自身全部押上去的光。
绫罗心抬手,按在自己眉心。
“……既然你被当成起点。”
“那我,也有我的方式让它混乱。”
白砚生瞳孔猛缩:“罗心——你要做什么!?不要——”
但已经迟了。
绫罗心心海炸开,
她将自己的“观火者核心权限”——
也就是虚界意识的“最高观察点”——
轻轻地、毫不犹豫地推向那条规则之丝。
屏障瞬间被权限冲穿!
她一步踏入白砚生周围的禁区,
整片夜色的规则立刻发出尖鸣。
“不要!!!”
白砚生嘶喊。
绫罗心却只是抬头,看着那条规则之丝,
声音轻柔而冷静:
“来啊。”
“你不是要读取起源吗?”
“那就一起。”
裂界深处像被踩到痛处的巨兽,猛地怒吼!
规则之丝剧烈抖动,
绫罗心与白砚生的念息同时被牵连到那条线上。
白砚生瞳孔都震裂:
“罗心!!你会被它——”
“不。”绫罗心轻声。
她掌心落在白砚生的手背上。
“我不会被带走。”
“我在这里。”
“一直都在这里。”
下一瞬——
绫罗心的念力如烈焰般冲入白砚生体内,
与他被抽出的“第一念”短暂重叠。
规则之丝被迫承受两份完全不同的“起源权限”——
瞬间紊乱!
裂界门发出撕裂般的尖叫!
白砚生的胸口那段被抽出的光——
猛地反弹,
像被绫罗心硬生生从裂界夺了回来!
“罗心!!!”
白砚生紧紧抓住她的手,
两人的念息在混乱中纠缠到几乎无法分开。
绫罗心身体一颤,
额角血丝滑下,
却仍咬紧牙关:
“记住。”
“你不是裂界的。”
“不是那片古老念海的。”
“不是被封存的‘第一念’。”
她抬头,看着他。
“你是白砚生。”
“我的白砚生。”
轰——!
那条规则之丝终于承受不住,
瞬间崩断成无数灰碎。
裂界发出几乎愤怒到发狂的回响,
但不得不退回去。
白砚生胸口那段光,
重新融入了他的心海。
他狠狠抱住绫罗心。
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几乎透明。
“罗心……你傻……”
绫罗心靠在他肩头,气息轻弱:
“……我只是……不能让你一个人……”
她话音未落,
两人的心海中,同时响起一句从裂界深处传来的低语:
——【你们……会后悔的。】
夜色,重新坠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