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石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林墨看着阿九泛红的眼眶,心里满是酸涩,他伸手想去触碰阿九的肩膀,却只穿过一片微凉的虚无。“阿九,你愿意多说说你和她的事吗?”林墨轻声问道,语气里满是温柔。
阿九的目光飘向堂屋的方向,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像是穿透了时光的阻隔。“她叫苏晚,是个很温柔的姑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我们是在槐花盛开的季节认识的,那天她来这附近采风,不小心崴了脚,正好被我撞见。”
林墨静静地听着,仿佛眼前已经浮现出了那样的画面:穿着蓝布长衫的年轻男子,扶着梳着麻花辫的姑娘,走在铺满槐花瓣的小路上。
“我把她扶回了家,给她处理了伤口。”阿九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很喜欢这棵老槐树,说从来没见过开得这么茂盛的槐花。后来,她经常来这里,有时候画画,有时候只是坐在树下看书。久而久之,我们就走到了一起。”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在这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没有宾客,只有这栋宅子和这棵老槐树见证。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辈子都在这里,看着槐花年年盛开,看着日子慢慢变老。”
说到这里,阿九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可没想到,结婚才三年,我就得了重病。她每天都守在我床边,悉心照顾我,想尽了各种办法,却还是没能留住我。我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秋天,槐树叶落了一地,她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说会一直等我回来。”
林墨的眼眶也湿润了,他没想到,那个总是陪着他笑、陪着他闹的阿九,心里竟然藏着这么深的伤痛。“那她后来为什么没有回来?”
阿九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我不知道。我走后,她就搬走了,再也没有回过这里。我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她兑现承诺,可一等就是几十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林墨看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起昨天那两个历史系的学生,他们既然在做老城区古建筑调研,说不定会有关于苏晚的线索。“阿九,”林墨眼睛一亮,“我有办法帮你找她!”
阿九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真的吗?你真的能找到她?”
“不一定,但我们可以试试。”林墨点了点头,“昨天那两个学生是市立大学历史系的,他们肯定查过很多关于老城区的资料,说不定里面就有关于苏晚的记载。而且,他们还留了名片给我,我可以联系他们,问问有没有线索。”
阿九的身体微微颤抖,透明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可能早就不在了,就算还在,也应该已经老了,说不定早就把我忘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试试。”林墨坚定地说,“你等了她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放弃。就算她真的忘了你,我们也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这样你才能安心。”
阿九看着林墨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好,我们试试。”
当天下午,林墨就按照名片上的联系方式,给那个叫陈雅的女生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林墨先是感谢了她昨天的调研,然后委婉地问起了关于苏晚的事。
“苏晚?”陈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我们在查资料的时候,确实看到过关于她的记载。她是民国时期这栋宅子的女主人,丈夫去世后,她就搬走了,后来好像去了南方。”
林墨心里一喜,连忙问道:“那你知道她具体去了南方哪个城市吗?有没有她后来的消息?”
“这个我不太清楚。”陈雅说,“我们查的资料比较有限,只提到了她搬走后的大致去向。不过,我们学校的图书馆里有很多老城区的历史档案,说不定里面会有更详细的记载。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查一查。”
“太好了!谢谢你!”林墨激动地说,“如果你能帮我找到线索,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不用客气,这也是我们调研的一部分。”陈雅笑着说,“我明天就去图书馆帮你查,有消息了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挂了电话,林墨兴奋地对阿九说:“阿九,有线索了!陈雅说苏晚后来去了南方,她明天会帮我们查图书馆的历史档案,说不定能找到她具体的去向!”
阿九的眼睛亮晶晶的,透明的身影在阳光下轻轻晃动,显得格外激动:“真的吗?太好了!”他飘到林墨身边,不停地来回踱步,像个等待开奖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林墨每天都在期待着陈雅的消息。阿九也不像以前那样悠闲了,总是时不时地问林墨:“她有没有打电话来?有没有找到线索?”
周三下午,林墨正在公司开会,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悄悄拿出手机,看到是陈雅发来的短信:“林先生,我查到苏晚的消息了!她后来去了杭州,嫁给了一个教书先生,生了一个女儿,晚年过得很幸福,1998年去世了。”
林墨的心里一阵复杂,既有找到线索的喜悦,又有一丝淡淡的失落。他立刻给阿九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晚上,林墨回到旧宅,一进门就看到阿九飘在院门口,眼神里充满了焦急。“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她?”阿九连忙迎上来问道。
林墨把陈雅发来的消息告诉了他,然后看着他,轻声说:“阿九,对不起,她已经不在了。”
阿九愣住了,眼神里的期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悲伤。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不在了也好,至少她过得很幸福,有了自己的家庭,没有像我一样,孤零零地守在这里。”
他飘到老槐树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还记得,她最喜欢槐花,说槐花的香味最干净。每年槐花盛开的时候,我都会摘很多槐花,给她做槐花糕、酿槐花酒。她总是笑着说,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林墨走到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他知道,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阿九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过了一会儿,阿九转过身,对林墨笑了笑,虽然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却比刚才轻松了许多。“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怎么可能还在呢。”他说,“不过,知道她过得很幸福,我就放心了。这么多年的等待,也值了。”
林墨看着他,心里很感动。他没想到,阿九竟然这么豁达。“阿九,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阿九摇了摇头,“以前,我守在这里,是为了等她回来。现在,我知道她过得很好,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以后,我就安心地留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结婚生子,看着你过好自己的日子。”
林墨的眼眶一热,忍不住抱住了阿九——虽然什么也抱不到,却能感受到他身边那一丝熟悉的温暖。“阿九,谢谢你。”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阿九笑着说,“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可能还会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永远都走不出来。是你,让我觉得,活着(或者说,以这种方式存在着),还有意义。”
就在这时,林墨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那是他昨天从公司带回来的,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信笺。“对了,阿九,”林墨把信笺拿出来,“昨天我整理旧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张信笺,上面的字迹很旧,好像是民国时期的,你看看是不是苏晚写的。”
阿九飘过去,低头看着信笺。信笺上的字迹娟秀,带着一丝淡淡的墨香。“是她的字!”阿九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这是她写给我的!”
林墨连忙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阿九轻声念了起来:“九哥,见字如面。我走了,去一个没有悲伤的地方。你不要怪我,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待在这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我们的回忆,只会让我更难过。我会一直记得你,记得我们一起在槐树下的日子,记得你给我做的槐花糕。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嫁给你,做你的妻子,陪你一起看槐花盛开。勿念,晚晚。”
念完信,阿九的眼泪再次滑落,透明的泪珠落在信笺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原来,她不是不爱我,只是太难过了,才不得不离开。”阿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她还记得我,还记得我们一起的日子,这就够了。”
林墨看着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张泛黄的信笺,终于解开了阿九心中的结。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旧宅里,洒在老槐树上,也洒在阿九和林墨身上。阿九手里拿着那张信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平静。
林墨知道,阿九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虽然不是他最初期待的那样,却也让他放下了心中的执念。而他,会一直陪着阿九,在这座充满了回忆的旧宅里,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故事。